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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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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夕被他這麼突然的一問,一時只覺得面紅耳赤,當時苦笑了笑道:「小弟與江姑娘原系故交,此番造訪,旨在探望,楚兄不必多疑,小弟尚有事,告辭了。」 他說著,正欲轉身而去,楚少秋忽然冷笑了一聲,叱道:「且慢!」 照夕不由吃了一驚,同是他也不由有些惱羞成怒。可是他到底不便發作,他慢慢地轉過了身子,苦笑道:「楚兄尚有事麼?」 這時江雪勤神色上,已帶出顯著的不寧,她笑道:「少秋!管兄既有事,你又何必留人家?」 楚少秋冷哼了一聲道:「既來寒舍,也就是我楚少秋的客人,卻不能這麼快就走呢?」 照夕心中早已燃著一腔無名怒火,自己本有無限辛酸,卻連絲毫也無從發洩。此刻再為楚少秋盛氣淩人的態度一逼,愈發難耐。 他冷冷一笑道:「小弟午夜來訪,雖是過於唐突,可是江姑娘與閣下成婚之事,並未前知,否則當不致如此冒昧。此刻已感無地自容,楚兄又何必一再見逼呢?」 楚少秋哈哈一笑,他回頭看了雪勤一眼,不屑地笑了笑道:「愚夫婦結婚之事,北京城也很熱鬧了幾日,雖不能說家喻戶曉,倒也市井文傳,管兄竟會不知麼?」 照夕不由劍眉一挑,冷然道:「莫非我還騙你不成?」 雪勤見二人言語不善,心中好不著慌,自己嫁給楚少秋,按理說已對照夕負情;在感情上來說,自己愛照夕之心,更是遠超過楚少秋。只是既已嫁此人為夫,欲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也只好對照夕打消情念。她本已痛心疾首,芳心盡碎,正感無以對昔日情人,偏偏楚少秋竟會中途出來,無事生非,一意對照夕刁難。在自己來說,一個是丈夫,一個是昔日情人,自己實在是難以處理。 她戰抖著聲音,對楚少秋道:「少秋!他是真不知道啊……你不要難為他。」 楚少秋聽愛妻如此說,更是嫉火中燒,偏頭朝管照夕看時,卻見對方面色蒼白,一雙眸子,正在愛妻身上流覽。管照夕對雪勤的談話,适才他也偷聽到了幾句,雖然他們雙方尚稱理智,可是言詞之間,句句都透著刻骨相思。自己和雪勤如今雖是夫妻,卻終日難得見她一笑,更未聞她一句真情體貼之言;雖說是絕代芳姿,無異蠟人石像,有時想起,於驕傲之中,亦難免期期之感。此時再聽雪勤為他討情,更不禁勃然大怒。 但他為人陰險,雖恨不能當時一掌,斃對方于掌下。可是這麼做,定必會加重愛妻惡感,倒不如故示大方,放照夕回去,自己再借送客為由,待機暗下毒手。 這幾年來,他倒也曾下了些功夫,練成了一種極為厲害的掌力,自信一掌定能奏功,胸有城府,也就表面較方才鎮定多了。 此時嘿嘿一笑道:「你還以為我是故意為難管兄麼?哈!你真是錯了。」 他說著話,又轉過了身子,對著照夕一抱拳,微微笑道:「小弟方才全系戲言,管兄萬勿見怪。」 他笑了笑,看著驚愕的二人,又接道:「慢說管兄是初來不知真情,即使是明知而來,又有何妨?管兄少年奇俠,譽滿京城,又豈會……」 說著他仰天打了個哈哈,臉色青紅不定,可是他臉上浮著笑容,更是莫測喜怒。 照夕此刻早已心灰意冷,萬念俱灰,他只想早一點離開這裡;至於楚少秋對自己用什麼心思,他根本未去深思。當時聞言,不由抱拳苦笑道:「既是楚兄見諒,小弟告辭了。」 他說著身形一躬,二次以「冷蟬滑枝」,嗖一聲已竄上了視窗,上肩水準,一絲不動。所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管照夕這種身手,立刻使楚少秋和雪勤二人吃了一驚,尤其是雪勤。 她記得六年以前,照夕可以說尚未入武功門徑,想不到六年以後,竟會練與如此一身功夫,只看他這一手「冷蟬滑枝」,只憑足踝點頓之力,膝蓋不彎,身形不晃。憑自己經驗,只一眼就可斷定,他已練到了輕功之中極難練的「氣遊三虛」地步,輕功既已如此,其他功夫當可想而知之。 這麼一想,江雪勤真是又驚又喜,同時也更就暗自神傷,悲愴不已。 反過來,在楚少秋的眼中,更是恨上加恨,當時哈哈一笑道:「管兄此來是客,待小弟送你一程。」 他說著猛一墊步,也朝窗臺上飛縱了去,可是管照夕卻在楚少秋縱身之先,已二次騰身,用「海燕掠波」的身手,騰身上了藤蘿花架。只一沾足,又再次騰起,卻向一堆花石之尖梢上落去! 楚少秋不想管照夕身形如此快捷,為泄心中之恨,哪能不追下去? 他二次擰身,也用「燕子飛雲縱」的身法,撲上了花架,冷笑了一聲道:「管兄慢走,小弟送你來了。」 他說著話,實已惱羞成怒,猛一折腰,已如同一隻大鳥也似,緊躡著照夕追了下去。 也就是他身形才起,花架上輕飄飄的又落下一人,這正是雪勤,她驚慌地向前方張望著,她為管照夕捏一把冷汗。 可是當她看到,管照夕那麼疾快的背影時,那一顆緊提著的心,也不由放下了。 她知道,憑楚少秋那種身手,是難以追上的,江雪勤這一刹那,真有說不出的感覺。 她那嬌柔的軀體,站在紫藤花架上,隨著夜風,顫顫地擺動著,多情的眼淚,為什麼總是愛在孤獨無人的時候,偷偷流出來呢? 她歎息了一聲,想到眼前這一段孽情,一時想是不知如何是好?在花架上呆呆地站立了一會兒,晚風吹著她的髮絲,吹著她流出的熱淚。 可憐的女孩,除了悲傷之外,又能如何呢?細細思來,原是自己的不是,又怪得誰呢?空負一身超人的奇技,卻為此一「情」字,而令肝腸繞結,放置不下,傷心飲泣,暗彈珠淚,然而卻又奈何? 照夕羞愧悔恨地縱身而出,聽到了楚少秋所說之言,不由足下更加足了勁,生恐為少秋追上,又說些難以令自己置答的話。 所以身形縱出,倏起倏落,如同星閃電掣,霎息之間,已撲出了楚家圍牆。身後的楚少秋,本想追上照夕,出一口惡氣,斃對方于掌下;卻不想雖施出全力,依然沒有追上,只恨得頓足戟指,大聲厲罵了幾句,這才怏怏返回家去。 且說管照夕一陣疾馳之後,已離家宅不遠,他回頭看了看,楚少秋並不曾跟來,這才稍安了些心。其實倒不是楚少秋沒有跟來,而是他跟不上。 管照夕把身形放慢了,且行且自歎息不已,這個殘酷的打擊,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想不到江雪勤竟會真的變了,她既狠心棄了自己,另結新歡,自己又該如何呢? 夜風吹著他那雙欲哭無淚的眼睛,這濃濃的天,惱人的夜,不時還傳來三兩聲野犬的吠聲,月亮也被一片濃黑的雲遮住了,酷署的夜,也似有了幾分雨意。 風中夾著幾顆細微的雨星兒,這是何等淒涼惆悵的一個夜晚啊! 這獨行的少年,本是多麼英俊活躍的影子,只一日之間,卻變成了如此一個愁人兒。他有滿腔的憤恨仇怒,可是他又能如何發洩?他有委屈傷心的心事,又能向誰吐訴? 悵望著漆黑的前路,他有一步沒一步地邁著,腦子裡一幕幕地過著盡是江雪勤昔日歡笑、嬌嗔、可愛的影子。 而這些美麗的影子,隨著時光的飛逝,和無情現實,或將成為他腦中的一塊化石,一個光亮的泡沫,或是一聲歎息! 數年來的熱心夢想,今夜,也就是這一霎間,全部粉碎了,有人說:「沒有希望的人生,正像缺乏源頭的泉水。」 照夕的生命之源,在這一刹那,確是乾涸了,兩旁樹林房舍的倒影,匆匆向後馳著。他只覺得兩腿發軟,心中發苦,不留心踏到了路旁的深溝,隨著翻身栽倒了,溝中的臭水濺濕了他美麗的衣裳。 他無力地爬了出來,苦笑著又站了起來,暗忖道:「雪勤!你害得我好苦……你已重重地傷了我的心……只怕我一生一世也不會幸福了。」 他不是一個軟弱的男孩,素日亦不喜流淚,可是這一刹那,淚珠湧泉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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