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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那夥計遠遠下了馬,大聲向對面吼道:「老張!客人來了!」

  他這麼吼了兩聲,才見由竹林對面一破一拐地走過來一個老人。

  那夥計高聲道:「客人來了,你把客人們的馬接過去,好好管著。」

  那老頭子抬頭向三人看了幾眼,才把各人的馬接了過去,這時那瘦夥計又連聲道:「請!請!」把各人都讓進去了。

  三人過了小橋,夥計推開了一扇門,進了院子,直領著三人向樓內走去。

  院中百花齊放,早蘭亦開,兩邊搭著葡萄架子,結著一串串的葡萄,照夕不由皺了一下眉,心說:「這哪裡像是店?怎麼連一個招牌都沒有?」

  申屠雷也是心中不解,但二人又怎麼會想到其他,何況又各懷絕技在身,也就不加深思,儼然擺出一副住店的大相公模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他一走進,才發現內中地勢極大,廳房亦多,光樓房就有三幢之多,院內花石不說,亭台池榭,洞門回廊,無不具有,放眼過去,竟是琳琅滿目。

  那夥計只把照夕等三人,帶至樓前,卻見廳門自開,走出一個瘦高的漢子,彎腰笑道:「客人裡面請!」

  那帶路的瘦小夥計,對著那彎腰行了一禮,就退下了,三人遂自走進,照夕不由重敘身份道:「我們是住店的!」

  那瘦子笑著,眼角露出魚鱗紋道:「我知道,我知道,客人請坐。」

  照夕看了申屠雷一眼,略微顯得有些拘束地坐了下來,申屠雷不在意地坐下,一面問道:「我看你們這店房很大,後面房子還多,都是客房麼?」

  瘦子嘻嘻一笑道:「不!後面是東家住家,就只這一幢樓,才是客房呢!客人你們要住幾間房呢?」

  照夕喝了一口茶,笑道:「我們是一家人,就開兩大間吧!要在一塊兒的。」

  瘦子聞言拍了一下手,遂自後面走出一人,穿著一身夏布衣服,對那瘦子叫了聲:「覃先生!」

  這瘦子笑道:「這三位是自河南來的貴客,你給我兩間好一點的房子,好好侍候著。」

  穿夏布衣服的夥計彎腰道了聲:「是!覃先生。」

  他這種態度與稱呼,立刻令照夕和申願雷感到吃驚和奇怪,不由對視了一眼,因為這是大異于一般店房的習慣的。

  而且那店小二穿著打扮,十分整潔,並不像普通的店家一樣。這時他回過身來,對照夕、申願雷道:「客人請上樓來。」

  照夕點了點頭,當時和申屠雷跟著上樓,拐向一甬道,地上鋪著一種細草編就的地氈,足踏上去,覺得軟軟的,看看幾間房子,僅是寬敞,二人選了兩套房,就決定住下了。

  這時那叫「覃先生」的人,又走上來了,他拿著一支筆和一個本子,請二人各自簽了名字,還細細地打量了二人一會兒,才下去了。

  二人至此,雖是滿心狐疑,可是至目前為止,並沒有什麼不對,也就放寬了心,呼茶喚水忙了一通,天已大黑。那穿夏布的夥計,在他們房中點上了燈,問二人是否要吃些什麼。

  三人早已肚子餓了,當時便點了些飯菜,那夥計就下樓了!

  這整個一座大樓,樓下是否有人住就不知道了,可是樓上十數間房子裡,除了照夕等三個客人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客人,寧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照夕覺得十分沉悶,當時就和申屠雷下樓,在院中隨便走走。

  在花園外牆,有一排馬棚,內中拴有數十匹馬,正在仰首怒嘯,一個刷馬的小子,手持馬刷子,正在刷著馬。兩院的洞門,是通著另外二幢大樓,隱約可見洞門之內花台亭榭,那景致,較這院子更不知美上許多了。

  要依著申屠雷的意思,是要過去走走的,可是照夕卻說是人家住家,不便擅入。

  這座樓占地頗廣,上階處有一方翠匾寫著「北館」,二人揣摸了半天,也不知道「北館」是什麼意思,因為這並不像什麼客棧的名字。

  房中雖早已上了燈,可是西天仍留有薄薄的一片晚霞,襯托得院中暮色蒼然!

  管照夕不由嗟歎道:「想不到新樂地面,竟會有這麼一個好地方,這真出人意料之外。」

  申屠雷也歎道:「由此可知,這店主人,一定也是一個清雅之士了,只是……」

  他不解地指了那遠處的馬棚一下道:「他們養這麼多馬幹什麼呢?而且這麼大的地方,竟是看不見幾個人。」

  照夕正覺奇怪,卻見由那邊洞門內,慢慢踱出了兩個人來,為首之人,是一個身高而微顯隆背的銀髮老人,穿著一件寶石藍的綢子馬褂,一雙袖子挽著,足下是一雙便鞋,一隻手卻拿著一個澆花的水壺。他身後跟出之人,照夕和申屠雷都認得,正是那個帳房「覃先生」。

  這覃先生垂手侍立在老人身後前,不時手指著這方樓上,似在說些什麼。

  那老者一邊澆著花,一邊聽著,不時一雙雪白的眉毛皺一皺,問上一句兩句,他們說什麼,這方一句也聽不見。

  忽然覃先生一抬頭,看見了二人,不由怔了一下,那老頭也停止澆花,向二人看著。

  那覃先生哈哈笑道:「二位客人吃過飯了?」

  照夕搖頭道:「還沒有,我們隨便走走,這花園太美了。」

  這時那覃先生又對老人說了幾句,老人一麵點著頭,一面慢慢向著二人走過來,他手中仍拿著那只澆花的水壺。

  一直走到二人身前,覃先生才含笑為二人引見道:「這就是本店的主人金老先生。」

  二人見這老頭兒,微微一笑,對著二人點了點頭,道:「小店新開,老夫又是外行,有什麼怠慢之處,二位萬乞海涵才好。

  二人見這老人面相清臒,談吐又甚謙虛,不由對他增加了好感,申屠雷笑笑,道:「老人家,你太客氣了,我們沿途住店其甚多,就從來也沒住過這麼好的。」

  照夕也笑道:「這地方太好了!」

  這駝背高大的老人,聞言之後,聲若洪鐘地大笑了兩聲,遂用手在照夕背上拍道:「小朋友!你們如喜歡這地方,就儘管住在這裡好了,老夫不收你們的房錢就是了。」

  二人一聽不由都怔住了,那老人卻又是一陣大笑,把手中的澆花壺遞到那姓覃的手中,搓著雙手笑道:「來,年輕人!我們來談談。」

  他說著話,張著二臂一邊一個,把二人抱在臂下,十分親熱地向前走著,一面笑道:「我最喜歡交年輕的朋友,來!我們談談。」

  二人不由都笑了,因為這老頭說話很風趣;而且很直爽,倒不好意思把他推開,只得任他像多年老友似的拖著走。

  老人一直帶著二人走進了大廳,坐下來,眯著一雙眼睛笑道:「二位是由河南來的吧?」

  照夕吃了一驚道:「咦!你怎麼知道?」

  老人點了點頭,卻也沒有解釋,他仍是帶著微笑,目光在照夕身上轉了一轉,又在申屠雷臉上看了看,不由笑了笑道:「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兩位小朋友,你們都有一身好功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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