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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他這麼說著,尚雨春卻偷偷用手在擦著眼淚,照夕這時回頭看著文春道:「你方才說她來了,現在到底在哪裡?你帶我見她去!」

  方言到此,就聽見庭院之中,有人如同夜梟似的一聲長笑道:「尚雨春小賊人,別人怕你,我烏頭婆可不怕你,你以為跑得了麼?我老人家已經來了,還不快出來!」

  尚雨春倏地一把拉住了照夕的手,管照夕就覺得她那只手抖得很厲害,可見她是十分害怕了。那一邊的文春也嚇得低下了身子,口中連連道:「小姐……她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尚雨春抖聲道:「管大哥……你不要出去,她找不到我們的!」

  照夕這時憤怒膺胸,本欲沖出,聽雨春這麼說,不由暫時忍著氣,沒有動。卻又聽見那烏頭婆發出一串尖銳的笑聲道:「好丫頭!你以為你不出來就跑得了麼?丫頭!你還是識相一些,快快把我老人家要的東西交出來,我也不難為你;要是你再不知好歹,我老婆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等我進去以後,只怕你再活命就難了。」

  文春這時爬到雨春床前,抖聲道:「小姐!我看就把那……」

  雨春這時哼了一聲,點頭道:「你去拿來吧!不要給她看見了。」

  不想照夕這時已忍無可忍,他已掙開了雨春的手,冷笑道:「不用,我這就去會會她!」

  他說著一閃身,已來到了窗前,一掀竹簾,用「燕子穿簾」的輕功,竄身而出,身後的雨春吃了一大驚,要留住照夕已經晚了。

  管照夕懷著一腔怒火,一出來就冷笑道:「烏頭婆你在哪裡?」

  他這句話方一說完,就見眼前黑影一閃,再看身前丈許地方的假山石下,站著一個身高六尺,滿頭蓬發的老婆婆。

  月光之下,這老太太的那副尊容,可是太嚇人了。只見她發如亂草,一雙短眉平齊,左眉角上生著一顆大黑痣,大如銅錢,一張大嘴,翻著厚有三分的嘴唇,乍看起來,真是驚人已極!

  尤其可驚的是,她臉上自天庭以上,黑如濃墨,眉下卻其黃如蠟,莫怪人皆以烏頭婆稱之。

  她陡然地現出身形,照夕也不由吃了一驚,他後退了一步,冷笑道:「你就是烏頭婆麼?」

  這烏頭婆乃兩湘最難惹的綠林魔頭,此次京中做案,在大內巧盜玉寶「七十二翠」,收滿一箱。此來河南,沿途震驚了各省綠林,雖有不少知名之士巧取明奪,可全傷在怪姥的「黑炁問心掌」之下,沒有一個討了好去!

  不想來到這地面,竟會一時大意,為豫中綠林道盯上,起了極大風波。

  說來話長,這時豫省綠林人士亦分黑白兩面,明一面上來說有商椎三老,洛陽五鬼等大盜,此輩人士仗其人多勢眾,占險要山寨,稱一時之雄,官府亦莫可奈何!可是這一類人士,卻是最好防,他們下手對象,只是在一些富商行旅,或是下野的朝廷巨宦,多是硬搞硬取;略微小心的人,不容易為他們得手。可是最可怕的是隱在暗中的黑道人物!

  提起這一類人,在河南道上,可就很有幾個驚天動地的人物了,那白雪尚雨春,正是此類人物的姣姣者。自出道以來,真可說是神出鬼沒,聲東擊西取南盜北,可說是從沒有落過空。

  此女最棘手的是心機巧智,加以一身軟硬功夫高人一等,人又美若天仙,出沒前後,身份不等。她膽量極大,下手也最狠,所謂「狠」並不是指的手段毒辣,而是眼界極高,非巨金寶玉,輕易不動,一動手就是數目驚人!

  這尚雨春在地面上,有綢緞莊作掩飾,誰也不會想到她竟會是如此一個人。

  負責那些綢緞莊的人,很有幾個打手為她效命,那喬三爺就是其中之一。此人姓喬名智取,掌中一支鳳翅流金鐺,很有些功夫,被尚雨春倚為左右手!

  烏頭婆此來消息,很快就為她打探到了,於是經過周密計畫,由尚雨春定下計,先散出流言,驚動同道,在群圍烏頭婆之際,她們卻背後下手,載寶而歸。可是喬三爺卻險送性命,受了重傷,尚雨春亦中了這怪姥的「花蛇弩」,若非得照夕急中救援,很可能為此送命,這烏頭婆的厲害是可想而知了。

  烏頭婆失寶之餘痛心疾首,在細心打探之下,才知為白雪尚雨春所為。

  尚雨春在此處名號極大,自然一打聽就知道了。她哪裡肯吃這個大虧;於是當夜就打來,滿打算找到了尚雨春之後,勸她把箱子交出,也就算了。自己來此人生地陌,還是不宜多得罪人為上算。

  誰知道進門之後,一片靜寂,且宅中之各人,先得了消息,早就四處掩蔽一淨,竹樓處地極為隱秘,她一時如何能找得到。

  她來前也知道,和尚雨春同院住著一個棘手的人物,此人就是綽號人稱紅蜂金五姑的,因此人與自己並沒有怨仇,不宜得罪,所以尚存有戒心,沒有往後院深闖。

  正自暴怒火起之際,卻見出來了一個少年,這人一開口就直呼自己烏頭婆!

  需知這類出名的江湖之人,最忌的就是別人直呼外號,又何況烏頭婆三字聽來就不順耳。烏頭婆本就是一肚子火無處發,這一來真無疑是火上加油,當時強壓怒火,冷笑道:「你這娃娃是誰?」

  照夕初入江湖,哪知這烏頭婆的厲害,當時大聲道:「你也不要管我是誰,我只問你三更半夜,到人家家裡來亂叫些什麼?」

  烏頭婆怪笑了一聲道:「我問你,那姓尚的丫頭,到什麼地方去了?」

  照夕搖頭冷笑道:「不知道!」

  烏頭婆又問道:「你是誰?是她什麼人?」

  照夕見她說時,兩隻瘦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如炬,炯炯逼人,心中也不禁有些吃驚。當時仗著膽子,也厲聲問道:「烏頭婆!你也欺人太甚了,你搶了人家的東西,又用毒藥暗器打傷了人;如今你居然還想來取人家性命,天下豈有你如此狠心的人?」

  他猛然一睜雙目,冷笑道:「來!來!來!今天我倒要會一會你。」

  烏頭婆一時連臉都氣青了,只見她仰天長笑了一聲,往起啐道:「這些話,你是聽誰說的?」

  照夕這時哪裡再肯多言,當時左腳一劃,矮身而進,用「弓形手」反著向前一崩,一出手就是師傳絕技。

  這烏頭婆哪能不知這一勢的厲害,只見她尖嘯了一聲道:「小子,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說著話,她大腳一劃,蒲扇大的手掌往外一分,五指倏地向外一拋,低叱了聲:「去吧!」

  管照夕就覺得烏頭婆這一式掌勁極大,身形由不住一連後退了好幾步,差一點兒倒在地。這一驚,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才知那尚雨春之言不假,果然這老婆子不好對付。情急之下,身形已自躍起,往前一飄,雙掌一撒用「正反琵琶」式,連環打出二招。

  烏頭婆見自己那麼沉實的掌力,並未傷了對方,心中也不由吃驚不小!

  管照夕這種掌式一撒,猝令她腦海之中,倏地想起了一人,當時也顧不得回招,向後一仰身,已飄出了兩丈以外,只見她怪目一翻,沉聲道:「洗又寒是你什麼人?」

  照夕不由暗吃一驚,當時怔了一下,遂把心一橫,冷笑道:「我不認識!」

  他說了這句話,猛地向前一聳身,用「三羊指」,駢指往烏頭婆脅下就點。

  烏頭婆厲嘯了一聲,身形陡起,如同一隻大鷹似的拔起了空中。照夕只覺得背後疾風過頭,那老婆子已到了他的頸後。

  只聽她咬牙挫齒道:「既非洗門傳人,可怪不得我手下無情了!」

  照夕這才知道,原來這烏頭婆尚與師父認識,當下不容細想,烏頭婆瘦爪又到,一時身前身後,全是這老婆子肥大的黑衣飄舞,聲勢掌風,端的驚人已極!

  管照夕這時也把師傳絕技,一套「大力三合手」施展了出來,和烏頭婆走了十數個照面,居然聲勢相匹,一時難發軒輊。

  忽然那烏頭婆再次厲嘯了一聲,身形陡然拔起,她厲聲怪吼道:「洗又寒是你什麼人?娃娃你再不說,可難逃活命了!」

  照夕這時只覺得雙掌掌心,陣陣發麻,他的個性在這一霎之間,又有了顯著的變化,一雙眸子裡,隱隱透出了殺機。

  聽烏頭婆話後,並不答言,只低吼了聲:「烏頭婆你還想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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