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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李威一劍遞出,見對方直立的身子並不移動,心裡未免動了一下,原來他早已迷失於對方嬌容,只不過是虛作聲勢,迫使對方出手還擊,自己兩人雙戰她一個,又有兩位堂主押陣,料必不會吃虧。有了這種想法,是以他這一劍才施出了十分功力,這時忽然發現對方並不如預料出劍還擊,心裡不免一虛,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力隨意轉,心裡一軟,凌厲的劍勢立刻大為減弱。

  郭彩綾其實早已胸有成竹,自不容他示威。她原想在對方劍鋒加頂之剎那,施展寸心蓮花掌直取對方心房。

  這一式手法,乃當年郭白雲親自傳授,並深為告誡,非必要時不可輕易施展,蓋因為過於狠毒之故。一招出手,對手設非事先有備,鮮能倖免,而一經中身,必死無疑。

  好心有好報,李威的憐香惜玉卻救了自己一命,郭彩綾銳利的目光,頓時察覺到了他的心情有異,空中落下的劍勢忽然勁力大減,使她頓時有所警覺,女孩子家處處比較細心,只須瞄上對方一眼,已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一眼不禁使她殺機猝減,也就動了那麼一點慈心,不欲再下毒手取對方性命。

  心念一轉,玉手頻翻,纖狠玉指在幾幾乎已經接到對方劍鋒的寸許之間,倏地向上一翻,三指著力,不偏不倚的正好拿在了對方劍鋒之上。

  這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小巧妙手,看似無奇,其實手眼心卻必得恰配到十分好處不足為功。這正是當年郭白雲十二拿雲手之一,也是郭氏獨得天機的武術秘招之一。

  李威只覺得劍上一緊,卻格於自己進身的姿態,寸步難移,眼看著掌中劍在對方三指力凝之下,彎成了一張弓的形狀,臨近到自己面門之上。

  此時此刻,郭彩綾如欲取對方性命,稱得上是舉手之勞,李威只嚇得面無人色。

  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間,另一名少年弟子黃效平,卻由左面攻到,他眼見同門遇險,心中一急,掌中劍隨著他前跨的步子,猛然快劈出手,刷!一劍猛砍直下。郭彩綾輕哼一聲,嬌軀如風舞桐葉的一個妙轉,左腳猝起,已踢中李威後腰上,後者身子一蹌,足足摔出八尺開外,連人帶劍一跤摔倒在地。

  幾乎在同一個時候裡,郭彩綾掌中劍卻也沒有放過那個黃效平。抬腳、仰身、出劍,三式連成一體,修長的身軀向後一仰的當兒,無巧不巧的正好躲過了黃效平的怒劈的一劍,就在這一瞬,寒光乍閃,她手中長劍如龍蛇乍起,忽然翻起來,已劃中了黃效平的左肋。

  這一劍可是傷的不輕!原想是對付那個李威,卻臨時照顧了他的身上。

  這個叫黃效平的弟子痛呼了一聲,足下一陣子蹣跚,斜著蹌了出去,左肋間血流如注。

  目睹此情的兩位堂主,顯然是再也沉不住氣,尤其是那位地堂堂主風雷手秦漁,更認為傷了二弟子與自己顏面有關,身形一閃,頓若飄風般的向著彩綾面前襲了過來。他身形方自襲上,郭彩綾卻相對的向後退出,一進一退,像是彼此有了默契,身形雙雙落下,仍然保持著原來的距離。

  這位地堂堂主秦漁臉色更見陰沉,微微拱手道:「失敬得很,姑娘莫非是白馬山莊人稱『玉面觀音』的郭大小姐麼?」

  郭彩綾微微一怔,點點頭道:「我就是郭彩綾,玉面觀音是人家的戲稱,我可當不起。」

  風雷手秦漁冷冷哼了一聲道:「這麼說,已經作古的郭白雲老劍客,便是令尊了!」

  郭彩綾挑了一下眉毛:「廢話,這還要你來多說!」

  風雷手秦漁嘿嘿一笑,道:「怪不得姑娘有這般身手,有其父必有其女,郭大俠生前與本座曾有數面之緣,看來姑娘已得他真傳。姑娘大師兄鄔大野,亦曾來過敝幫,卻不似姑娘這般無禮!姑娘如對敝幫抱有敵意,原可上門就教,這種攔道劫殺,如同鼠輩,顯然有失大家之風,今日秦某不才,說不得要替你死去的爹爹,管教一下你這個膽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了!」言罷後退一步,面上神色不怒自威。

  郭彩綾見禍已闖大,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豁了出去,她原是嬌生慣養,任性慣了,這時被對方一番搶白,更不禁氣往上沖。當下冷笑一聲,嗔道:「你又是那個,口氣這般託大!別以為宇內二十四令橫行一世,人人都該退避三舍,我就是不在乎,要是怕了你們,今天我也就不來了。」

  風雷手秦漁長眉一挑,正要發話,一旁的瀟湘俠隱歐陽不平一聲朗笑,說道:「好狂的丫頭!你當是在跟那個說話,今天要是不給你點厲害,真當是宇內二十四令沒有能人!」言罷,雙肩微聳,一股急風襲過,已帶著他修長的軀體撲前丈許。

  風雷手秦漁抱拳道:「歐陽兄且慢一步,且容我先會她一會,真要接不下來,再請從旁相助。」

  歐陽不平冷哼了一聲,面有怒容的說道:「秦堂主,卻也不要太小瞧了這個雌兒。」雙肩再晃,疾風掃過,又自退回。

  明眼人如郭彩綾者已看出歐陽不平實具非常功力,一進一退全憑足尖點勁之力,一雙膝蓋壓根兒連彎也不曾彎一下。尤其驚人的是隨著他進退的身勢,俱都帶有一股凌厲的強風,誠所謂上乘武功中的御風之木。能夠具有這般身法之人,當然大大不可輕視。

  郭彩綾原是冰雪聰明之人,她又何嘗不知對方宇內二十四令乃當今天下最為強大之黑道組織,壇下高手如雲,自己人單勢孤,勢難與對方之主力抗衡,她原意只是出手狙擊對方零散的力量,想不到誤打誤撞,居然會惹出了對方兩位堂主,先時一鼓作氣,尚還不知厲害,這時一冷靜下來。才猝然覺出了不妙,心裡未免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風雷手秦漁素知這位乾堂堂主歐陽不平,平素應敵,出手奇毒,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對方非死即傷。此人尤其有一怪癖,對於年輕貌美女子更具奇特之惡感。這個因素,據說乃是由於他中年喪偶之故。他那位死去的妻子頗具姿色,夫婦二人鶼鰈情深,一旦死別,人天永隔,乃使其精神上遭受到極為重大之打擊,自此以後性情迥異,乃至恨盡天下女子。有了以上這層因素,所以風雷手秦漁深懼他猝然向彩綾出手,造成不幸。

  風雷手秦漁為人雖非正派,對郭彩綾亦無心庇護,只是對於郭白雲的不幸遭遇,內心卻深具同情,因此憐烏及屋,也就不忍心郭氏之獨生愛女就此喪生,雖然如此,他也絕無意放過了彩綾,而是打算將她擒住送回總壇,聽憑總令主發落。

  這麼做顯然有兩點用心:第一,在職責上他有所交待;第二,他深知彩綾之母成玉霜與總令主沾親帶故,就憑這一點,鐵總令主也絕不輕於殺害彩綾性命,無形中也就合了自己心意。基至以上兩點因由,秦漁才會搶先出手。

  自然,他的這番苦心,卻不為郭彩綾所知。

  她自忖目前逃走無望,也就不惜放手與對方一拼,這時見對方二人爭相要向自己出手,似乎顯示著自己性命,早已操在他二人之手中,不禁怒從心起,當時真力內聚,向前踏進一步:「你們用不著爭先恐後!」她冷冷地道,「乾脆一齊上來吧,看看我是不是就怕了你們!」一面說長劍直伸出去,劍上光華銀芒吞吐,顯示出深湛功力,劍尖指向秦漁面門,儼然一副有恃無恐模樣。

  風雷手秦漁森森一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也許你還不知道我二人究係何人,我不妨告訴你吧。」話聲微停,他手指歐陽不平道:「這一位乃是職掌宇內二十四令內四堂乾堂的歐陽不平堂主,老夫姓秦名漁,職掌地堂,在我二人面前,你休想討得什麼好去,不如識趣丟下兵刃,且隨我二人轉回,聽候發落。果真不識進退,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風雷手秦漁確是用心良苦,滿以為自己與歐陽不平的名字,武林中無人不知,郭彩綾震於二人聲威,說不定不戰而退,自是上上之策。

  那裡想到,他的這番用心卻是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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