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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孟小月乃自把昨夜發生之事,詳細地說了一遍,其中並無絲毫隱瞞,甚而連那蒙面女子的出現,也據實以告。

  裘大可聆聽之下,忽然一笑點頭道:「你說的大體不差,足見你居心純正,是個誠實的人,我這雙老眼畢竟還不昏花,沒有看錯了你!」

  孟小月愣了一愣:「你……」

  裘大可哈哈一笑說:「實實在在告訴你吧,昨夜的一切,我都親眼目睹,看得一清二楚,既然有人出面予以管教,我也就不必多事了……後來這兩個孽徒,在樹林中了高大爺與李鐵池的埋伏,若非我出面親自降服,要想捉住他們,怕是還不容易!」

  「啊——」孟小月陡然為之一驚:「原來……是先生你……親自動的手……」

  「家門不幸!」裘大可冷笑道:「出了這兩個孽障,我焉能置之度外,公事公辦,一任他們去發落吧!」

  孟小月沒有說話,因見他表情不善,也不再多問。聽他口氣,于璞、侯亮二人,不但為他親手擒住,還出面交給了高大管事與李鐵池,聽憑他們發落,這等胸襟,果真是難得的了,這件事曾使王府上下不安,自己也被無辜地遭到了懷疑,現在由於於候二人的捕獲,終能有所澄清,王府與官方一面,也應有所交代,即使裘大可,由於他的這等義行,也必蒙王爺寬赦,而不欲追究,實在是皆大歡喜。

  這麼想著,不由心裡大感鬆快。當下絕口不再提起此事,好好地與裘老爺子練了一陣功夫,各自轉回。

  于璞、侯亮的被擒,果然紓解了王府一時之難。

  這件事不但化解了地方官府與王府之間的尷尬,也使得懸疑案情有了終結,自然卻也有令人遺憾美中不足之處。

  三杯老酒下肚,高大爺擠著一雙泛紅的眼睛說:「到底薑是老的辣,瞧瞧人家這一手該有多漂亮?裡子也有了,面子也占了……王爺跟前也有交代,聽說王爺不但沒見罪,還誇了他老大一場,賞了好些銀子呢,你說他娘的,人家這一手高是不高?」

  李鐵池哼哼地笑了兩聲,不得不承認地說:「老小子這一手果然是厲害,不過……紙包不住火,往下這步棋就看他怎麼走了!」

  「怎麼走?他唱著走!」

  高大爺的氣大了,大聲說:「他照走不誤,他娘的,明明是咱們兄弟的功勞,反倒成全了他個老小子,最厲害的是,他真下得了手!」

  「這就是人家高明的地方!」李鐵池淩笑道:「你想呀,要是兩個人能說話,不全都招出來啦?」

  高大爺說:「這下可好,把人給廢了,不但說不了話,字也不能寫一個,還能拉扯誰?老傢伙這一手可真夠損!」

  當時情況,甚是錯綜複雜。

  事實是,于璞、侯亮早已是驚弓之鳥,一旦發覺誤蹈高李二人所布下的設計埋伏,先已膽怯,虛應故事,即雙雙聯手圖逃,卻不意反倒落在了自己人裘老爺子的手裡。

  裘大可出手無情,嫉惡如仇,一出手即施展極厲害的內家重手法,廢了二弟子的中樞神經大脈,使得二人非但成了啞巴,事實上亦將是終身癱瘓,成了廢人,這等出手,施之于自家門下弟子,實屬無情狠毒之極,自然,如果著眼於他的大義凜然、門規森嚴則又當別論矣。

  事情的微妙在於,若非裘大可的適時現身、出手,于侯二人早已逃脫,決計不會為他們所擒獲,裘大可之被王爺一力推許,正是著眼于此,李鐵池與高大管事一場辛苦,反倒是無足輕重了,莫怪乎他二人心裡不是滋味。

  高大爺一口氣硬是平不下來,忿忿的又灌了一杯酒,說:「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完,姓裘的早晚別讓我抓著,抓著我就饒不了他。」

  李鐵池嘿嘿笑了兩聲,歎了口氣說:「我看算了吧,沒瞧見嗎,人家那兩手比我們不知強了多少,你饒不了他,還怕他饒不了你呢!」

  高慶麟氣得「哼」了一聲,想想裘老爺子那一身功夫,也不由得不心裡折服。

  李鐵池說:「依著我說,這件事就暫時先擱下,咱們往後再看,給他來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騎驢看唱本,咱們走著瞧!」

  高慶麟一笑說:「對,就這麼著!」

  李鐵池說:「這老小子心裡不定打著什麼主意,我真不明白他有這麼一身好功夫,又有學問,卻甘心在王府裡作這麼一個清客,你說他究竟是安著什麼心?」

  高慶麟也是苦思不透。

  忽然他愣了一下說:「我看,別是王爺息駕的東珠樓藏著什麼東西吧!」

  「有點道理!」

  李鐵池放下筷子,思忖著說:「你這麼一提,倒是有點意思,前些時候展飛熊就給我說過,有個女賊夜探東珠樓,這一次聽小孟說,這兩個傢伙也是在東珠樓發現的,莫非是東珠樓上藏著有什麼東西是他們想要的?」

  「這可難說了!」高慶麟手摸著下巴苦苦思忖著道:「要說是金銀財寶,王爺多啦,可也不一定都藏在東珠樓呀……」

  外面白茫茫一片,又下雪了,冷風不停地刮著,哨子也似的在空中呼嘯來去,卻是在此府內,年的氣氛仍然是那麼濃厚。

  李二管事一身重裘地由外面進來,拱手抱拳道:「二位大爺好性子,這個酒也該停停啦,大夥都齊了,叫我來催駕來啦!」

  不用說又設下賭局了。

  「好咧,這就來了!」

  一聽說賭,高慶麟第一個來勁,站起來就去穿衣服,李鐵池也興致勃勃地站了起來。

  「今年手氣不好,老是輸,不來啦,不來啦!」接下來他卻笑眯眯地又問:「這是在誰家裡?」

  李二管事笑道:「在我下處,人都到齊了,大夥都說李爺你是『好菜』,非到不可!我這就是專程來請你老來的!」

  說得幾個人都笑了。

  李鐵池赫赫笑道:「好菜!?好!就沖著你這句話我今天也非到不可!走!」

  他這裡剛站起來,房外卻闖進來個人,高大的個頭,黑臉膛,正是王爺身前侍衛之一的郭五,人稱「飛流星」,彼此一家,俱都熟悉。

  「噯唷,李爺,教我好找,王爺召呼你半天了,在發脾氣呢!」

  「這……怎麼回事?」李鐵池嚇了一跳。

  「說是馬大人來啦,王爺要親自出迎!」郭五著急地道:「李爺你就快去吧!」

  各人俱都一愣。

  只以為內廷都督馬步雲一路來到江漢,總有幾天好耽擱,要過了年十五,才會來府拜謁王爺,沒想到年沒過完,就來了。

  這件事在王爺心裡是件大事,整天都在盤算要如何接待,一聽說馬步雲來到,哪能不嚇一跳?連高慶麟也嚇傻了。

  彼此對看了一眼,慌不迭奪門而出,趕緊著安排張羅差事去了。

  二八一十六抬的大轎早已備好。

  二百親兵,器械鮮明,頂著鵝毛大雪,沿著高大的紅色宮牆兩側靜立。

  楚王朱華奎一身輕裘,半歪在鋪有熊皮坐墊的太師椅上正在烤火。

  李鐵池、高慶麟趕上來報名請安,不勝驚惶之至。

  「該死的奴才,人都上哪去了!?」朱華奎瞪著高慶麟怒聲叱著:「回頭馬都督一家都要來了,要你佈置準備的一切,都弄好了沒有?要是怠慢了我的貴客,我可是饒不了你!」

  「啟稟王爺!錯不了!」高慶麟跪下回話說:「都準備好了!」

  這麼一說,朱華奎的臉色才稍見和緩,轉過臉看著李鐵池說:「這幾天你要格外加強戒備,展飛熊呢?」

  「卑職在!」

  話聲出口,廊簷子底下閃出了兩個人來。正是天衛宮的正副當差——

  展飛熊、孟小月。

  二人一身甲胄,配著腰刀,雙雙向王爺大禮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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