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金雞三啼 | 上頁 下頁
三七


  長髮女子當然有所體會。

  眼前之勢,長髮女子就出手而論,無疑是搶了先招,於璞不得已乃自施出了這個狠毒伎倆,無疑以「玉石皆焚」威脅,長髮女子若不及時撤招,雙方俱都不免受害。

  危招瞬裡,雙方竟自取得了共識,劍鋒輕轉,身影略偏,「呼」地錯身而開。

  卻是那女子別有厲害殺著,隨著身影的交錯,香肩半沉,玉腕乍翻,「噗!」的一掌,擊中於璞左面肩頭,妙在一擊之後的回手一抓,「呼啦!」一聲,扯下了於璞大片衣襟,連帶著在後者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五道指痕。

  這一拍一抓,看似輕鬆,其實真力內具,絕非等閒,其真實感受也只有身受者本人自己心裡有數。

  於璞鼻子裡吭了一聲,身子一個側翻,刷地躍身丈許以外。

  借助於手中長劍,錚!點向池邊巨石,才致沒有倒下來,於璞這一霎臉色慘變,顯然傷勢不輕!

  「好個丫頭,你竟敢……報個『萬兒』吧,也讓你于大爺心裡有數,永遠念著你!」

  儘管傷勢不輕,卻仍然忘不了嘴裡輕薄,於璞一邊說,一邊連連運氣,卻也不免喘成一片。

  長髮女子卻是並不震怒,甚而極其冷靜,只是靜靜地向他望著,繼而她緩緩抬起了手中長劍,直指向於璞,半天隻說了一個「去」字。

  雖然只是一個字,於璞卻能領受出蘊含此一字之後的淩厲殺機,再不識相離開,便真正是不知進退,自己找死了。

  一旁的侯亮,也已感受到事態的嚴重,尤其是大師兄于璞的傷勢非輕,眼前決計逞強不得。

  當下身軀一晃,一連三四個起落,飛撲到了於噗身邊,狠狠地叱道:「好男不跟女鬥,金磚不厚,玉瓦不薄,擱著今天晚上的,老大咱們走!」

  一擰身,率先而退。

  於璞恨恨地哼了一聲,向著一旁的孟小月冷冷笑道:「這件事老先生並不知情,你若還有一些同門之誼,便不要提起,要不然哼哼……後果如何,你就自己好好琢磨吧!」說了這幾句話,再不遲疑,倏地轉身運施輕功,一路輕登巧縱,如飛而逝。

  觀之他二人去路,似非王府,取道東面那一片稀疏的樹林。

  卻是那裡另有埋伏。

  眼看著二人身影方自消失不久,卻由林內傳出一陣喝叱、喧嘩、兵刃交接之聲。

  孟小月心裡一驚。長髮女子一聲輕叱道:「走!」迅速轉身而去。

  她身法至為快捷,幾個起落,已撲向對岸竹林。

  孟小月急忙追上去,卻是對方身法過於快捷,七八個起縱之後,竟自失去了她的蹤影。

  耳聽著那邊喧嘩吆喝聲越來越為熾烈,顯然是于璞師兄弟甫入樹林,即中了埋伏,與人再次廝殺起來。

  孟小月已是驚弓之鳥,雖然心生好奇,也不敢稍事逗留,當下匆匆向王府遁逸。

  他原以為對方長髮女子既然對自己援手,救了自己,總應彼此相見,互道究竟,卻是沒有想到,她竟是不告而別。

  在王府高大的院牆之下等了一會兒,終不見她的重現,只得失望地轉回。

  燈下,孟小月打量著右肘腕邊傷處,一片血漬,卻已凍結成冰,還好,不過是為刀鋒劃了道口子,傷勢不重,包紮之後,倒也不礙行動。

  适才之事,不免令他心緒紊亂。

  想不到于璞、侯亮皆是暗操盜業,再想不久前裘老先生繼室秦氏,也是行為可疑,這麼說,裘老先生又何能倖免?難道說他老人家也……

  這個突然的念頭,簡直使他驚愕了。

  難道說裘氏一門上下,全都是暗操黑道者?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幹著見不得人的盜匪勾當!

  太可怕,太難以令人置信了……

  這便使得他想起了當日三姨娘對自己的告誡,想不到竟為她不幸言中,以目前自己與裘大可的師徒情份,甚而三姑娘的一番情誼,想要從容擺脫,怕是不易了……

  反復思想,終無良策,雖然於璞當時出言恫嚇,囑令不得告之乃師,卻也難以想像這件事情裘老先生竟會真的不知,被蒙在鼓裡?如果他早已知道,甚而是此一事件密謀主宰,那麼今後對自己又將如何?

  想到這裡,真個冷汗涔涔,直仿佛裘大可忽然來到眼前,興師問罪,自己便真個只有死路一條了。

  卻是那個神秘的長髮女人又是誰?為什麼要救自己?既然救了自己,何以最終又不願與自己見上一面?甚至於話也不說上一句,好不令人納悶。

  難道她是三姑娘?怕為于、侯二位師兄認出來,才會蒙面,甚而話也不說一句?可是看來身材不像,輕功、劍技,尤其高超,顯非三姑娘所及,即使秦氏也望塵莫及,這可就費人思忖,百思不得其解了。

  為了防止裘大可或是什麼人的突然來襲,這一夜孟小月可真是戰戰兢兢,乾脆連覺也不睡了,竟夜盤膝打坐,以調息靜坐代替睡眠。

  他內功早已有了根抵,一經運施,很快便進入情況,而至心無旁思,入定過去。

  寅時初臨,天黑得緊。

  孟小月便已起來,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準時起身,洗漱完畢,悄悄潛出府外,在固定的地方與裘大可會合,研習武功。

  今天,他可就面臨考驗,而顯得舉棋不定了。

  一番猶豫掙扎之後,他決定仍然前去。大丈夫恩怨分明,且看裘大可如何發落自己。

  夜色依然朦朧,幸而四面雪光皚皚,東面天際也不過隱隱透著些曙意而已。

  孟小月依照往日慣例,施展輕功提縱之術,一路穿越竹林,來到了平素練功之處。

  和平常一樣,老先生早已到了。

  面對著池面氤氳,老爺子身軀半蹲,正在練習吐納氣功,氣發丹田,呼吸沉重,聲如牛喘,是為「莽牛氣功」。

  孟小月道了聲「早」,靜立一隅。裘大可吐了一口長氣之後,才自緩緩站正了身子,看著孟小月點頭一笑。

  「氣功一道最是各路分歧,錯綜複雜,話雖如此,練到後來,卻又百川歸海,從一而終,回頭把你練的『混元一氣功』施展一遍給我瞧瞧!」

  孟小月應了一聲「是!」原以為他會提起二位師兄之事,自己也就實話實說,據實以告,偏偏他卻不與出口,並不詢問。

  像往常一樣,裘大可指示他練習了一陣呼息,孟小月實在憋不住了。

  「老先生……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是有關於二位師兄的事……」

  裘大可「哼」了一聲,忽地收斂住臉上笑容。

  「你也知道了?」

  隨即他冷冷一笑,搖頭道:「事情已經結束了,是福是禍,可就看他們自己的命了!」

  說著朝向孟小月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孟小月慨歎一聲,苦笑道:「我正要向先生說起,還請你老人家降罪!」

  裘大可笑了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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