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金雞三啼 | 上頁 下頁
三九


  看見了孟小月這一身打扮,直覺著英姿颯爽。想著此人的歸入門下,進而即將向馬步雲的推薦,成為心腹。這一切的成因皆為偶然,心裡不禁大是受用,先時的一些不快,頓為之煙消雲散,一時間臉上興起了笑容。

  「哦,你也來了!」揮揮手令二人站起。

  「這幾天,你要特別小心……」朱華奎看著展飛熊說:「聽說馬都督帶來手下的人不少,你負責關照下去,要好好接待!」

  展飛熊大聲應諾與孟小月雙雙退後。

  大廳裡還聚集著一些人,都是王爺的親信、名士,打算著回頭透過王爺的推薦,能夠結識到馬都督謀個一官半職。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朱華奎吩咐說:「門上去看看去,馬都督到了沒有?」

  卻有人進來回報說:「啟稟王爺,劉撫台、沈知府陪著馬老大人的輿駕已到了金水橋,這就要來府裡參見王爺了!」

  一聽說馬步雲的輿駕已到了金水橋,這是早先約好路迎之處,朱華奎著實坐不住了,當即站起來吩咐一聲:「起駕!」

  外面跟著宣喝:「王爺起駕!」那一乘金彩油碧、描飾著福壽紋路的十六抬大轎,已到了廳門。

  王爺親自出迎這個場面真還不多見,馬步雲這個身份,炙手可熱也就可想而知。

  府門外,武昌府的兩班衙役早就預備下了,鳴鑼開道自是不在話下,接下來才是王府的陣仗,金爪銀杖,雖不比天子的出巡,卻也聲勢可觀,引得沿途路人,遠遠聚集觀望,堪稱盛況空前。

  金水橋即是王府大門的前站。

  客人在本省巡撫、武昌知府、三縣縣官陪同之下,先已到了。

  王爺的輿駕一到,馬步雲等一干人早已得訊出迎,少不了一番官面禮數應酬。

  其時,金水橋驛館早已佈置一新,驛官其實也就是王府的禮官,由於職位太小,根本輪不著他說話,也只有見面叩頭,逢人打躬作揖的份兒。

  在臨時鋪陳一新的驛館,王爺與馬都督相繼落座,接受劉巡撫以次官員們的禮見,聽差的迅速送上熱茶、點心,稍事歇息之後,馬都督還要在王爺陪同之下起駕返回王府。

  那個馬步雲,挺高挺高的個頭兒,模樣兒真是特別,若非是孟小月早已由展飛熊嘴裡聽說過他,乍然見著了他,真能嚇上一跳。

  展飛熊前此形容他說是像一隻大公雞,還是一點都沒錯,那樣子真是惟妙惟肖,像極了。

  孟小月混身于眾侍衛群裡冷眼旁觀,打量著這個權高位顯,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一代奸宦。

  此人年歲並不大,不過五十來歲,生得面若重棗,尖嘴長項,尤其是摘下官帽之後頭頂上那一簇直聳而起的黃髮,色作金黃,像煞雄雞之冠,配合著他的瘦長四肢,形成極為奇特的一個造型,放聲一笑,聲如雞啼,真正人世間罕有的一個怪人。

  「這就太不敢當了!」

  馬步雲仰天大笑了三聲,聲如雞啼地道:「原是要到府上給王爺請安問好來的,反倒勞動了王爺的大駕親自出迎,你看看我馬某人這個罪過豈不是太大了!」

  語音怪異,含著濃重的山西口音。

  原來這個馬步雲世居山西僻壤,幼年生活甚苦。為人放牛為生,生來性情倔強,十四歲時甚至因細故打死了同村少年,被迫逃離家鄉,還曾一度出家當過和尚,據說生有異稟,擅精醫術,能治一切疑難雜症,便是因為如此,乃得與當今聖上結下了緣份,因而位極人臣。

  看來楚王朱華奎又極力在向他拉攏示好。

  聽了馬步雲這等豪放不羈的話,朱華奎也呵呵地笑了起來。

  「誰叫你是當今的大紅人嘛!」朱華奎說:「來到了我的地盤,我要是不接待你,將來聖上知道也會怪罪,我可就擔當不起了!」

  「言重!言重!」

  馬步雲聲如洪鐘地道:「王爺這是看得起我,老實說,這一次來到楚地,王爺的府上,我是無論如何要去打擾的,不為別的,就憑著兩個原因,我也是一定非去不可——」

  說著又自發出他那怪若雄雞般的聲音笑了起來。

  這般怪異嘹亮的笑聲,自是舉座震驚,一時人人為之側目。

  朱華奎「啊!」了一聲,奇怪的道:「兩個原因?」

  馬步雲說:「不錯,第一,王爺愛妃,最近新蒙聖上賜封『如意鄂妃』,是我一路行來,俱聽人說這位娘娘容貌如何出眾,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哈哈哈——說一句放肆的話,這一次出來,聖上的寵妃江貴妃私下還托我帶了一件禮物,要我當面交給這位漂亮的娘娘,還囑咐我說,要我看清楚了,回去據實向她稟報呢!」

  各人聽他這麼一說,俱都忍不住暗暗好笑,卻是在王爺面前,不敢放肆。

  朱華奎含笑連連點頭說:「這是外面傳說,言過其實了,不過馬都督既奉了貴妃娘娘的懿旨,要見她一面,自是不便違旨,隨時可行……怕是見了面不若傳言之甚,使你大失所望……這麼一說,倒是不見的好啊!」

  馬步雲搖著兩隻手說:「哪裡哪裡,一定要拜見,要拜見……」

  一旁的劉巡撫這時才忍不住開口笑道:「也錯非是都座大人的金面,聽說王爺伉儷情深,這位鄂妃娘娘是輕易不見外人的!」

  「這就更不尋常了!」

  馬步雲邊說邊自站起,向著王爺連連作揖笑道:「馬步雲這裡先謝謝王爺了!」

  朱華奎端起茶來慢慢喝了一口,笑道:「這頭一件事,你已說過了,第二件呢?」

  「這第二件……哈哈哈」

  一連笑了三聲,馬步雲目光在諸座轉了一轉,忽然頓住,搖搖頭說:「不行,這裡人多不便說,回頭到了王爺府裡再向王爺說吧,我看天不早了,王爺出來久了,還是回去吧!」

  朱華奎說了聲好,拍拍手道:「起駕吧!」

  眾官紛紛見禮、跪辭。

  緊接著,王爺和馬步雲起駕回府。

  朱華奎對內廷都督馬步雲的接風晚筵,極其豐盛,筵設東珠樓正廳。

  陪客官員,卻只是劉巡撫、沈知府二人。

  朱華奎今天興致極高,筵開五桌,除了來客之外,府裡的一干清客也都到齊了。

  展飛熊與孟小月各以「天衛營」正副統領的身份,居然也夠上了身份,敬陪未座。

  熊掌、燕窩之外,比較熱絡,能大快朵頤的是烘全羊、乳豬,即在廳外過道,廚師們升起了火,當席烘烤起來,一時脂香四溢。

  王府的兩班樂伎歌舞也都全數出動,笙蕭管笛絲竹以外,舞姬的臨場獻藝,輕歌曼舞,極盡聲色之能事。

  馬步雲豪興不淺,酒酣耳熱之際,竟自跟著樂伎的拍子,手舞足蹈唱和起來。

  一頓飯吃了足足個把時辰。

  酒飯之後,歌舞依舊——卻已是沒有那般大聲呼笑的場面。

  俟到獻茶垂幔之後,主客各自換上了輕便衣裳,應是可以談話時候。

  「好了!」朱華奎這才笑向馬步雲道:「現在你總可以說出來你的第二個原因了!」

  馬步雲連聲笑著說:「說說……」身子一歪,竟似不勝酒力地向後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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