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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似如此跑了好一段路,眼前卻是一片頗為寬敞的山坡,山坡傾斜下延極遠,但身右側,自己此時立身處正是一塊懸崖,那黑猩子猛然在前將身形打住,回身搖手令停。

  此時東方已透明,成魚肚色泛出,風勢也略小了些,雁紅這才覺出身上奇冷,用手一摸,業已被雲霧之氣浸濕全身得連打了兩個寒噤,略一辨看眼前景物,這一看嚇得忘魂,原來她立身之處,是一塊丈許方圓的平石,孤撐出萬丈深潭之上,上倚危岩,下臨絕壑,一面就是萬仞峭坡,那三面都是朵朵白雲淩空,不著方際,只右方有一尖角,寬才尺許,近尖處,與右崖相隔甚近,再往下一看,潭半自雲滃莽,被風一次,如同浪濤起伏,看不見底。只聽泉水奔騰澎湃,雲在腳下飄蕩遊行,那些足下的無數峰尖,就像許多島嶼,起伏在白浪中一般,真個是好一番山勢……

  雁紅聞那黑猩子在後呼叫,忙答應著,往身後縱去,在這種極頂峭峰之上行走,不要說跑了,即使走起來,若無上好輕功,也是萬難。

  因地面都是厚約尺許的積雪,近石處更是滑溜難立,雁紅提著丹田之氣,居然行走自如,那黑猩子冷眼旁觀,心中也不由讚歎不已,一面心中大是高興,認為這種徒弟,才配自己教……

  雁紅費了不少功夫,才行近那黑猩子身側,驚喘道:「我的媽,你那裡找不了,單找這種要命的地方,這要是一摔下去,不成八辦兒才怪呢!」

  黑猩子拉著她手,一直行近這峰尖處,下視著正是那一瀉千仞的峭坡,其上滿是積雪,雁紅見其中尚有不少凸出的怪石,更有幾株老梅,此時已成啟芬吐蕊,正盛開著,人要是由上而下,那可真太危險了,一個提不住氣一瀉而下,那可不是玩的,不由手上一緊,死死的拉住這黑猩子手臂不放,心中也不由大為緊張。

  黑猩子此時笑著掙開手,把雁紅按坐石上,好似令她別動,先看自己的,這才行自石尖,二臂平伸,那雙大足掌在雪面上一劃動。

  雁紅見它僅一動,就像珠丸滾灑在斜板上似的,一瀉而下,身子真像星掣電閃似的,在雪面上劃了下去,最驚人的是,它所過之處,雪面依然完好,並無一絲痕跡,這種踏雪無痕的功夫,真可謂之登於極點了。

  一瞬間,已下瀉百仞見它身形在中途尚拔起了好幾次,每一次姿態都不一樣,越過那些奇石老梅,漸漸雪地裡,只能看到一個極小的黑點,最後竟失了它的蹤影。

  雁紅看著好不驚心,正在驚異之時,又見其下白雲深處出現一小點,霎時全身大現,敢情又是那黑猩子往上來了,不由站起身來。

  心想,我看你又用如何身法往上撲,居然也去下山時一樣快速。

  這一注目,果見是那黑猩子,在這一望無際的峻峭雪澗上倏起倏落,似星丸跳擲一般,一霎那已撲上這峻壁之半。

  往往見它身形下落,只憑二足尖一點雪面,雙臂一振,卻又騰了起來,又快又捷。

  雁紅知道,這種功夫,全憑丹田純陽之氣,須能一口氣提住,使它不中斷才行,再就是足上的彈力如何了。

  奈何她身已騰起,不由嚇得在空中尖叫一聲,心道黑猩子呀!你可把我給害死了……

  方念及此,背後一股疾風,微覺衣領上一緊,竟似被人給抓住了,往上順勢一抖,雁紅輕功本就極好,如是借著這人一抖之力,右足尖一點自己左足面,身子已輕似柳絮似的二度拔起,就勢在空施了招「龍蟠」之式,已輕飄飄的落向了對岸。

  只是足僅跨邊,不由嚇得遍身冷汗,遂覺頂上疾風襲邊,竟是那黑猩子,已縱出自自己丈餘遠,這才知道救自己的竟是它,心中不由深為佩服,暗忖,如此判來這黑猩子一身輕功,分明已達「淩虛踱氣」的境地了,自己不知是否能練成它一樣的這身功夫。

  想著不由回首一看,足下所立竟是一方小石,此時吃重,已感不支,不由尖叫了聲,雙臂一振「一鶴沖天」拔起了足有五丈,直往那黑猩子撲去。

  待落定後,見黑猩子咧著大口,雙手直拍雁紅幾度亡魂,不由又喜又笑的看了它一眼道:「你別拍手了,我都快嚇死了,這那是練輕功呀,簡直是玩命嘛!」

  話尚未完,那黑猩子反身又下撲了去,雁紅只好緊隨其身後往下又撲奔了去,待至這澗底,雁紅已氣喘如牛,驚出一身汗來。

  引頸上視,真是不寒而慄,那黑猩子在一旁不時怪叫,雙手朝上連指,雁紅這才知道,這傢伙果然是嚴,居然如此認真。

  一方面心內暗喜,暗忖如此練下去,那還會輕功不好?想到此不由精神大振,一挺腰道了聲:「走!師父……我們上去!」言罷縱身往上撲去,這一上,簡直比下山可又難多了,這山面少說也在千丈高下,又如是奇斜陡峻,其上滿是覆雪憑一口氣,在雪面上提行,這種功夫,真可說太不容易了。

  有好幾次雁紅縱起身形,又被這黑猩子喚下,自己比著重新做了個上縱的姿勢,如何側身,如何點足,雁紅自然一點就透,練來果然比自己原先姿式,省力得多,如此待爬上了原處山尖,東方已透出紅露,太陽已快出來了!那黑猩子以手往回路上連指,意思是叫她回去。

  雁紅這才隨它,一路竄高縱矮的往回路上奔去,待至途中,那黑猩子比手式,令她先回去,雁紅不知它有何事,自己就一路馳回。

  到了洞口,已累得一身酥軟無力,忙進室內,見老人已坐起塌上,忙趨前問安。

  老人笑問道:「好孩子……怎麼累成這樣?它都教了你些什麼?你說給我聽聽!」

  雁紅待稍喘定,才一一的講給了老人聽這老人笑得雙目瞇成了一縫,聽後點頭道:「教得好!教得好!要想學成一身出類拔萃的輕功,非這麼學不可……好孩子!可真難為你了,居然你竟能在半個時辰內,往返了那幹天嶺一個來回,這不能不算是驚人了……」

  「如此苦練下去,到半年後……」老人忽然面色淒沉,這「半年後」三個字,就像一根針,紮進了他的肉裡,他知道那時,也就是他本人壽終正寢的時候了,他又怎不觸景傷心……

  一時不由變得淒容滿面,看了看,眼前這明媚的姑娘,心中更是一陣酸心,差一點竟傷心得流下淚來……雁紅不由一驚,急問道:「伯伯!你怎麼了?半年後怎麼樣呢?」

  老人泣然抬頭看著這位姑娘,本想把實話吐出,但他還是沒有,遂佯裝笑道:「沒什麼……我是太高興了……」

  「半年後……你就會發現,半個時辰內,你可以往返那幹天嶺三次有餘……那時……」

  老人臉上帶著滿意的微笑道:「那時,江湖上,恐幾乎再也找不出,有姑娘那麼一身絕世輕功的人了,除了我那徒弟以外……」雁紅心中不由小聲的補了一句道:「不!還有硯哥哥,還有紀大哥(她還不知道紀翎就是老人的徒弟)……」

  這幾句話,說得雁紅好不開心,老人忽問道:「外面太陽出來沒有?」

  雁紅答道:「還沒有!快出來了……」

  野叟點頭道:「正是時候,你可把室內窗戶打開,面對東方行吐納坐功,待行功一周天后,馬上再去冰泉……上午你沒有空的時間,尤其是早上……」

  雁紅聽後答著,遂問道:「伯伯!老人家還沒吃早飯呢……」

  老人笑道:「你別慌,等你浸浴後出來,那黑猩子己給我們準備好了,此時它就是去找吃的東西去了……」

  雁紅喜道:「這黑猩子真好……」說著就進室內,打開視窗,老人辟此石室時,有意面向東方,故此一開窗,已見遠天山邊,紅霞漫天,知道瞬間太陽就要出來了,不敢延誤,忙盤膝坐好,舌舐上顎,對著東方那一股朝陽之氣,吐納了起來。

  少頃,已行功一周,此時腹內連鳴,全身舒泰已極,先前疲勞,竟恢復一淨,忙下地取了內衣,至裡浸浴去了,半個時辰後畢,就便洗嗽一淨,重新換了套衣服出室,只這一日夜間,她自己竟已覺出,和以前判若兩人了。無論在那一方面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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