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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又想到當初葉硯霜,談到他往日在風雷谷習技時,被太虛老人關於石室內,不也是有那麼一口井麼?聽老人所說,那冰井之水,更是較這「靈石」寒泉為冰,硯哥哥既能受,我又怎麼不行呢?

  她這麼一想,不由勇氣大增,當時強忍寒冷,以一足探入,凍得全身發抖。

  (讀者須知,雁紅此時所處身幹天嶺,四周積雪,氣候本就在冰點以下,就是不要以如此冰泉浸體,只把全身衣服脫光了,常人也定會凍得僵倒在地,更何況全身再下那比冰還冷的水呢!此水本該早已結冰,只是其內滲有別種礦質,不會結冰罷了!)

  當時半邊身子都麻了,嚇得馬上收回腿,不禁望著這泉水直皺眉。

  好在這等空山寂野,也用不著害羞,更何況似此黑夜,室內連燈也沒點,想到此,雁紅乾脆疊膝泉邊,先運了一番功夫,把周身幹元陽氣,逼行了一周,似此提行了兩周天,全身已熱得快要倘汗了。

  暗忖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又鼓起勇氣,將兩腿慢僈浸入,這一次雖依然凍得吃不住勁,可是比上次好多了,乾脆一閉雙目,二手一松,全身都入那池中,乖乖!這一下可凍壞了,冷得她在水中戰成一團,差一點又想爬出來,後來把心一狠,心說反正已經下來了,拼著凍病我也要忍一會……

  她這麼一想,果然就覺得好多了,起先覺得全身像毒針一樣刺紮,漸獑竟覺得慢慢消失了,最後才覺由丹田生出一股暖氣,周貫全身,那冰寒之氣大退,最後竟不太如何覺得冷了……

  似這樣又待了一會,才敢上來,用毛巾擦乾了,把老人贈的通脂草粉,在體上撫擦了一遍,覺得膚華肌酥,全身竟是爽泰已極。

  一切就緒,這才返回室內,見今晚月色頗好,不由踱出室外,也不敢驚動老人,一個人走出,此時四野寂靜,夜風徐徐,天上一輪皓月,灑下每山的銀光,反映著皚皚的白雪,偶傳來三兩聲狼嗥,這景致好不動人。

  於是見月思情,不知覺,她眼前泛出了一翩翩風度的少年,這少年劍眉虎目,猿臂蜂腰,一身青緞長衫,腰中尚插別著一純白的短笛,英俊中別有一股瀟灑柔情,令人只要和他一經接觸,一生一世。都會留下的影子,於是這多情多難的姑娘,不由憑空喃喃念道:「硯哥哥……你現在在那!是否已回北京去了呢?等我回家後,你……可不要忘了來接我……」

  「只是我……我已配不上你了……」她流著淚,緩緩的伸出了手,摸著她那臉上的傷痕,芳心已片片的碎了……忽然她抬起頭,自信的道:「不會的……他決不是那種人……他曾親口說過,如果我臉上留下疤,他會更愛我……那怎麼可能會又變了心呢……」

  她靠在一棵古松上,平視著那些離頭不高的浮雲,腦中回憶著,那些醉甜苦辣的往事,一時她柔腸百繞,她已深深的陷身在這些痛苦的意念中。

  當她想到紀翎,她的腦子就更亂了,於是她對空長歎了一口氣,方想再往前走走,散散心,突見暗影中一對紅光閃動,遂聽呱的一聽怪叫,身前落下一物,雁紅忙閃身回避,始看清了,來者正是那黑猩子,不由笑道:「你看你……把人家嚇死了……」這黑猩子此時可一改先前獰厲態度,咧著大口走前,伸出那只白掌,抓住雁紅一手,往屋內就拉,一面口中呱呱直叫。

  雁紅皴眉道:「我現在還不想睡……你幹什麼嘛……」這黑猩子聞言怒鳴了兩聲,以手指了指天,遂又往回拉。」

  雁紅知道它的意思是說天不早了,該睡覺了,當時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心說這傢伙還真端起師父駕子來啦,連睡覺的時間,它都要管,當時笑嗔道:「好了……你別拉,是不是要我睡覺了?」這黑猩子連連點頭。

  雁紅笑駡道:「你神氣個什麼勁嘛……知道你是師父了是不是?人家睡覺你要管……」

  黑猩子聞言依然往裡直拉,雁紅只好跟它入內,再看這東西右手尚拿著一串白色小果子,當時也不知是作何用的,就隨著它進了石室。

  這黑猩子一直把她拉到她室內,用手指了指床,口中又是呱呱叫了兩聲。

  雁紅又氣又笑的往床上一坐,笑道:「好了!我睡覺了,你出去吧……」卻不料這黑猩子聞言,上前找起雁紅一足,用手一陣指點,雁紅不由臉色一紅道:「要我脫鞋是不是?」黑猩子聞言嘻得怪叫了兩聲,連連點頭,雁紅白了它一眼道:「這個你就別管了,你走了我自然會脫……」那黑猩子聞言,怪叫了兩聲,舉起手中白色圓果,又是一陣亂叫,連說帶比。

  雁紅簡直給弄糊塗了,當時怔道:「這果子怎麼樣嘛?」黑猩子又指了指她腳,雁紅皺眉道:「給我吃不就算了嗎!何必要我脫鞋……」不想那黑猩子聞言,似覺雁紅太不聽話,竟自暴怒起來,連連怒吼,雁紅不由杏眼怒睜,正要發作,忽念到,這畜牲如此通靈,也許此舉,含有深意,好在它是個畜牲,自己還怕什麼羞。

  想到此,紅著臉把鞋脫下,那黑猩子臉色才轉怒為喜,又用手指著腳上襪子連叫,雁紅不由歎了口氣,滿面嬌羞的把一雙襪子也脫了下,露出一雙纖小細柔的白足,一面翻著眼,嗔笑著道:「好了……你要怎麼樣嘛……」這黑猩子此時才咧著大口笑著,摘下那又白又圓的,像胡桃一般的果子,左掌一扭,那果子就爛了,流又濃又白的汁液來。

  這黑猩子走近雁紅,板起一隻足來,把手中這扭爛的白果子,往雁紅足心擦去,才一觸接,其冰透骨,雁紅生平最怕癢,這果子才一挨上,已笑得尖叫連天,一面收回了腳,笑喘成一團道:「你是搞……什麼鬼呀?……抓人家腳心幹什麼?……」這黑猩子見狀,退後幾步,急得直搔頭,雁紅笑了好一會,才定神道:「好吧!你把果子給我,我自己來擦好了……人家癢死了!」這黑猩子聞言嘻著把手中那一串白色果子遞上,雁紅接過一看,也分不出,到底是一種什麼果子,只是入手又軟又冰,不由帶笑問黑猩子道:「是不是用它的汁來塗在腳心上?」黑猩子連連點首,雁紅搖頭笑道:「這是什麼嘛……你別亂出花樣……等會擦出毛病來了,那就糟糕了……」

  黑猩子連連叫著搖頭,雁紅這才放心摘下一枚,用那尖長的指甲,在那白果皮上輕輕一劃,已呈一道裂縫,流出瀰瀰的白漿,自己這才試著往足心塗去。

  儘管是自己擦,也忍不住格格直笑,只覺這些漿水才一塗上,其冰透骨,趕到慢慢搓久了,反倒熱焚難耐,每只足心都是酸的,當時不由嚇得對黑猩子道:「腳好酸喲……別擦壞了吧?」黑猩子連連搖頭怪叫,又摘丟下一個,雁紅皺眉道:「還擦呀?」黑猩子點點頭,雁紅由是按她指示,兩足各擦了兩枚,那黑猩子才滿意的持起餘果,看著雁紅睡好,還拉了一床被子給她蓋上,這才出室,把門帶好。

  雁紅對它這份關心,頗為感動,叫了聲:「再見……黑猩子……」不想那黑猩子本已出去,又回頭進來,看著雁紅不動也不走,雁雄不由笑道:「好……好……再見師父!該好了吧?」這一下,那黑猩子才咧開大口笑著縮頭而去。

  雁紅在床上漸覺雙足如焚,最奇是有股熱流上沖骨節,心想這是什麼果子?……反正既知無害,也就不管它,想著雙目一合,就入了夢鄉。

  第二日,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覺身上被人連推帶拉,嚇得忙睜開眼,翻身坐起,見此時天還是黑黑的呢,室內更是黑沉沉的,床前站著那黑猩子,不由揉眼道:「還早呢……這麼早你把我打醒幹什麼?」那黑猩子不聽分說,連拉帶叫,此時東方微露出一線曙色,雁紅被它連叫帶拉,睡意全消,只好下床,穿好衣服,不容洗漱,就被它給扯出了門。

  經過老人室時,見老人早已醒了,睜著明亮的雙目,見雁紅走出嚇嚇的笑道:「怎麼樣?這師父嚴不嚴?」雁紅吐舌笑道:「真吃不消!它管的可真緊……」話還未完,已被這黑猩子給拉出了門。

  這黑猩子一出室外,回身點首,足尖一點,全身已像箭頭子一樣起在了半空,跟著虛點了一下,那老松之尖,已再度向另枝拔撲了去。

  雁紅此時不由興趣大起,笑叱一聲:「別走呀!你得教教我!」身子已直竄了起,運出「巧燕竄雲」的身法,也落足在那棵樹尖,樹梢僅下垂了一下,她的身形竟又二度騰空,直往那黑猩子追撲了去,一面口中尚道:「這一手,我也會,你可難不住我……」那黑猩子,隨便顯了一手,本想雁紅一定不行,不想竟是難對方不住,心中也不由吃了一驚,口中怪鳴連聲,兩足在雪上連連劃動,幾個轉身,已出去好幾裡,越過了一叢山嶺,雁紅這一來,才算心服口服,只是足下愈法加勁,拼命追隨其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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