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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他點頭笑道:「你的銀子五千兩,一個不少,現在都在老衲禪房內,你如數拿去吧!」說罷轉頭就走,匡飛暗罵道:「老禿賊害苦了我!」當時匆匆趕上道:「這銀子,弟子是誠心施給廟中的!」

  風火禪師哈哈笑道:「算了吧,殺了老衲,老衲也不敢要呀!」

  匡飛微微怒道:「老方丈休得如此出口,銀子,乃是弟子半生積蓄,莫非還有什麼來路不正麼?」

  風火禪師這時已走到了他所居住的禪房,推門進內,匡飛跟蹤入內道:「老師父,求你務必要收留我……唉!這話從何說起?」

  風火和尚撥亮了燈,他那一張臉,氣得通紅。

  當下匆匆打開了一個儲櫃,拿出了黃色的銀包,重重地放在桌上道:「呶!這是你存在這裡的四千兩!」又打開了另一個櫃子,由裡面數出十大塊銀子,道:「這一千兩,是你捐給本寺的,現在也退還給你,小寺雖窮,卻不收這些無義之錢!」

  說著苦笑了一下,訥訥道:「幸虧老衲明白得早,否則真要變成了佛門的罪人,時間不早你請走吧!」

  匡飛這時面色鐵青,牙關緊咬。知道自己再想在此,已是枉然,當下冷笑了一聲,道:「想不到老方丈,你一個有道高僧,居然也不察虛實誤聽人言,我走自是無妨,你卻不能不明白這件事!」

  風火禪師哼道:「別人之話,或許造謠,朝陽寺的涵一老師父,乃老衲生平最欽佩的高人,他的話還會有錯麼?」說著又合十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匡飛見狀,真是叫不迭的苦,他只得長長歎了一口氣,收下了銀子,站起身來道:「這附近還有別的寺院麼?」

  風火禪師忙道:「有!有!多的是,東邊有靈隱寺、白象寺,西湖有追雲、無相……鎮江的金山寺更有名,你拿著這麼多錢,他們都會收留你的!」

  匡飛本來對他,還有幾分敬仰,此刻見他這麼說,頓是心存輕視。

  這時就是叫他再留下來,他也不肯了,當時站起身來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就走了!」才說到此,進來一個老和尚,狠狠地看他一眼,對風火禪師道:「敬稟方丈,弟子已察過了,這位師弟,一共是踏壞了七十四塊琉璃瓦,還劈壞了一扇窗子,折合銀子要十兩,還得雇工人才行。」

  風火禪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匡施主,這筆錢,你卻要賠出來才行,小廟很窮,拿不出這一筆額外開支!」

  匡飛簡直氣得哭笑不得,當下匆匆留下一錠二十兩的銀子,道:「這些總夠吧?」

  風火方丈彎腰道:「謝謝施主,太多了!」說著又開櫃取出十兩銀子遞過去,匡飛氣道:「不必找了,就算我這幾日吃住就是!」

  老方丈一想,點頭道:「不是施主提起,老衲倒忘了!」說著掏指算道:「一共是十天,一天一兩,連吃帶住,不多,不多,老衲愧收了!」

  匡飛冷冷一笑道:「方才那個涵一和尚,莫非方丈認得麼?」

  風火禪師哎喲道:「怎麼會不認識呢?他是我們佛門中有數的幾個高僧之一,佛法無邊,本事大極了!」又點頭道:「他主持朝陽寺,香火盛極了,每天都能進百八十兩銀子呢!」

  匡飛冷冷說道:「他既是佛法無邊,本事大極了,我又怎能偷走他五千兩銀子?」

  老方丈一怔,遂笑道:「這就不知道了,反正老衲是聽他親口說的!」

  匡飛狠狠地跺了一下腳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涵一禿驢的人頭砍了下來泡酒喝!」

  風火禪師怔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害怕,當下咳了一聲,忙道:「玉方,你快掌燈,送這位施主!」說著一笑道:「天可不早了,你要下山得早,或許能等著販菜的馬車,要不然施主你可要徒步走了!」

  匡飛點了點頭,說道:「很好,我走了!」這時又陸續進來了幾個和尚,那個玉方老和尚打著燈籠,步出禪房道:「匡施主請!」

  匡飛才一出步,就聽得那風火老方丈,對他弟子嚷叫道:「還不去小心防守著,那個人是個飛賊,是一個專吃和尚的無賴!」

  匡飛不由氣得用力握住拳,真想回身去打他一頓,可是一想,也就算了。因為那麼做,只有更把自己表現得像個賊……

  他氣得冷笑了一下,把玉方和尚手上的燈籠搶過來,道:「我自己會走,你不要送了!」

  玉方怔了一下道:「好!好!也好,施主你認得路麼?」

  匡飛氣得大步而去,也沒有理他。他一路向寺外行去,不少的和尚都打著燈籠在院子裡站著,對他指指點點談論不已。

  匡飛這一刹時,真恨不能有一個地洞叫自己鑽進去,他一面低著頭,一面狠聲道:「老和尚,你害得我好苦!」

  涵一和尚為了實踐前言,於盜得翡翠梨之後,並不甘休,他尾隨在那個看來決心要出家的匡飛身後,要把他從佛門內渡出來。然後,他要把他和那翡翠梨,一併交給翠娘母子,這樣他才算是了一樁心事。

  這件事看起來簡單,行起來可是不易,這個老和尚,雖是飽受挫折,卻是死不灰心,可是,在另一面呢?

  ▼第十七章 不了恩怨補情天

  在朝陽寺內的那個笠原一鶴,眼前卻面臨了另一項考驗,只是他並不自知罷。

  在涵一和尚離寺的這一段日子裡,這個少年可以說是飽嘗寂寞的痛苦,他那一腔江湖熱血似乎有些難忍耐古佛青燈。

  這些日子裡,師父不在,合一師兄東去覆命,偌大的廟寺裡,雖是有數百名僧徒,可是在笠原一鶴看來,他們和自己是構不成任何關係的!

  這一天,老狸祝三立來了,他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也似的,笠原一鶴恭敬地迎他進來,祝三立冷冷笑道:「我還能活著回來見你,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老和尚害人不淺!」

  笠原一鶴大驚問故,祝三立才把自己被宮中喇嘛所害,幸為涵一所救的一段經過說了一遍。

  笠原一鶴問道:「那麼師父呢?」

  祝三立哼了一聲道:「我老頭子為你的事,幾次亡魂,現在差一點兒死了,見了面你連一個謝字都沒有,一張口就問你禿驢師父,真正氣死我了!」

  笠原一鶴不由面色一紅,道:「師叔你要不要緊?」

  祝三立望著他,不由「噗嗤」一笑,道:「你這孩子,現買現賣那還能行?告訴你吧,你那老鬼師父死不了,他是找你爸爸去了。你爹也怪,好好的俠客不做,有妻有子哪樣不好,卻要跑到中國來做他娘的哪門子和尚,你說怪不怪?」

  笠原一鶴苦笑道:「父親是一個想得開的人,他必定有難言之隱!」

  祝三立呵呵一笑,道:「算了,你父子是一個窯子裡燒出來的,有老的就有小的!」說著眯縫著眸子,上下打量他道:「我說小和尚你是真心想要當和尚嗎?」

  笠原一鶴雙手合十道:「阿稱陀佛,出家豈有作耍的道理,師叔真會取笑。」

  祝三立含笑點關道:「你現在還沒有落髮,還不算是和尚,後悔還來得及,我看你還是好好想想!」

  笠原一鶴頻頻搖頭,說道:「我已經想好了,等師父返後,我就正式落髮皈依三寶!」

  祝三立摸著他那一縷山羊鬍子,微微笑道:「你看現在外面,春光明媚,鳥語花香,你師父師兄都不在,你悶在廟裡,也不是個辦法!」

  笠原歎了一聲,道:「師父不在有什麼辦法?……我也是悶得很!」

  祝三立嘻嘻一笑道:「我此刻有事,要往四川一行,很快就可回來,你不如跟我走一趟可好?」

  笠原不由一喜,可是立刻又皺了一下眉道:「好是好,只怕師父轉回……」

  祝三立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好了,這一次老和尚授權給我,要我帶你散散心的,你大可放心!」

  笠原一鶴不由立時笑道:「我們何時動身,四川很遠吧?」

  祝三立含笑點了點頭道:「遠是遠,但是一個好地方,漢劉備稱皇帝的地方,境內峨嵋青城,更是一時之盛!」

  笠原一鶴想了想,道:「那我們何時走?」

  祝三立笑道:「就今天吧,你去準備一下應用的東西,我去看看牲口去!」

  笠原一鶴本不大喜歡同著這位師叔出門的,只是他在廟裡實在太悶了,既然師父托他照顧自己,何妨跟他出去走走,總比閑著好。

  他有了這種心意,於是就和祝三立各乘一匹馬,出寺而去!

  中原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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