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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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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公公告訴了一些這裡的規矩,以及他所應該注意事項: 一、飄香樓乃是主人柳蝶衣下榻所在,設有柳蝶衣親手所部署的陣勢,如非經過專人接待,嚴禁私自行動,否則恐有不便。 二、告誡他如今乃是待罪之囚,一切均須自愛,如何發落,將取決於主人隨時的決定。 三、半月軒是他今後住處,軒內只有他一人獨居,一切日用飲食,自有專人打點,平日活動範圍,亦當以前後院落為限。 歸納總結,那意思便是,如今他已遭到了軟禁,一切的一切,雖未明文禁止,卻須自己斟酌自愛。 簡崑崙只是一聲不吭地聽著。 雷公公說了這些話,便起身離開。 簡崑崙忍不住道:「等一等……」 雷老頭兒回過身子道:「什麼事?」 「煩勞你代為通稟!」簡崑崙說,「我想快一點與這裡主人見面。」 雷公公嘿嘿笑了兩聲,搖搖頭說:「那可就難說了,這件事怕是由不了你……不巧得很,主座這兩天玉體違和,心情不佳……」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不言,想是忽然覺察到了自己說錯了話,臉上神態頗似尷尬。 乾咳了一聲,他才轉為笑臉:「不用著急,該見你的時候一定會見,不該見的時候,急也沒用,現在可不是時候……你知道為什麼吧?」 「為什麼?」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主座的心情不佳,除非你真的想死,要不然還是現在不要見面的好。」 說完轉身而去。 簡崑崙起身而前,隔著敞開的一排軒窗,目睹著雷公公離開的背影,循著那條垂直的甬道,一徑而前,看看已到盡頭,才自繞向一旁,身子一連閃了幾閃,便縱向另一道甬道,走上一陣,又轉了方向,如此數度移身,便自消逝不見。 這般身法,自非尋常。卻也沒有逃開簡崑崙銳利的目光觀察,甚至於他留意到,對方腳下的步法,竟然兼及太乙、武當、崆峒三家之長,妙在將此迥然不同的三家身步,融於一爐,進而創造出一種截然不同於以上三家的獨特身法。 這便是它的高明所在了。 簡崑崙已知道這身步,創始於此間主人柳蝶衣的靈思構想,乃對他下意識裡潛生出無比欽佩。 但是,卻不能抹殺種植在他內心對其人潛在的仇恨,姑不論他與父親當年的種種經過,即以假手時美嬌,對玉手書生崔平一家所施之的狠惡手法,已是人神共憤,輕言化解,談何容易! 這一天,便在他靜靜思維中度了過去。 傍晚時分,才來了個送飯的人。這人五十開外年歲,短小精悍,身上穿著一襲蝴蝶狀的肥大號衣,前後心部位,皆繡有一朵盛開的玫瑰,顯然是處於此間某一階層的標誌號衣。 這個人自稱老王,陝西人,說話一口一個「鵝」字〔註:晉陝方言,稱呼我為「鵝」音。〕,看來讀書不多,武功卻很有些根底。 簡崑崙吃飯,他就在外面亭子裡候著,有石凳子不坐,偏愛蹲著。一副陝西鄉巴佬的模樣,頭上纏著布,嘴裡叼著桿旱煙袋,吸上幾口唱上幾句,唱的是一般人很難聽懂的秦腔,卻是有板有眼,看樣子人很直爽,是屬於樂天一型的人。 一天的安靜下來,簡崑崙真有點悶得慌了,眼前這個老王雖似認字不多的一個粗人,卻很可能便是眼前暫時所能接觸唯一的人,且在他身上留些仔細。 飯吃完了,藉著老王收拾碗筷的當兒,雙方似可說上幾句話了。 「吃過飯了?」 「吃過了!」 「這盤紅燒雞很好吃,是你做的?」 「鵝不會做菜!」老王咧著嘴笑,露出了被煙熏得發黑了的牙齒,「是曹師傅做的,鵝不吃雞,只吃羊肉泡!」 「羊肉泡?」 「泡饃!鍋盔!」老王怕他不懂,兩隻手還特地比了一下。 「大餅!這東西,可好吃了,鵝們陝西人只愛吃這個,別的啥都不好吃!」 簡崑崙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老王一面把碗筷收拾在籃子裡:「明天鵝給你弄一碗嘗嘗你就知道了,再弄壺酒,嘿,美得很呢!」 濃重的陝西腔調,簡崑崙還真有點聽不習慣。 老王這時已提起籃子,待要邁步離開的當兒,卻又回過身來,把一雙黃眼睛珠子,直直地盯著他:「還忘了問,你先生貴姓?」 「簡!」 「簡先生,你是來給我們當家的看病來的?是不是?」 「看病?」 「鵝們當家的病了,你不知道?」 老王的一雙眼睛珠子睜得極大:「你……難道不是請你來看病的?」 「你是說……誰病了?」 「咦,鵝們當家的病了,你還不知道?」 簡崑崙心裡一動,忽然明白過來。 老王也明白了,臉上神色頓現恍然,呆了一呆,才自搖頭道:「弄錯了,弄錯了,鵝弄錯了,不是你……不是你……」 一面說,狠狠地在自己後脖子上拍了一巴掌,頗是深悔失言模樣,隨即掉過身子,一言不發地走了。像是跟誰賭氣似的,臨走之際,狠狠地帶上了房門,發出了匡啷的一聲。 老王這幾句無心之言,使得簡崑崙心裡頓時大有所悟: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敢情是飄香樓主人柳蝶衣病了。 莫怪乎自己雖然被帶來這裡,卻遲遲不曾蒙他所接見,原來他竟是病了。 緊接著使他聯想到大船中途停泊靠岸,所迎接的那個老人,不用說,那個像似被貴賓一樣隆重接待的老人,很可能便是因此而來……這人極可能是個看病的大夫,因著柳蝶衣的病匆匆而來……如此看來,柳蝶衣所患的這個病,想來非比尋常,定是所謂一般醫者束手的疑難大症了,否則,以主人那等傑出的一身內外功力,焉得不功到病除?卻要勞動外人上門醫治,只此一端已可想知柳氏病情之大不簡單了。 那麼,萬花飄香第二號人物飛花堂主時美嬌的到來,當然也與此有關了。 *** 深夜。 簡崑崙束裝就緒,一片漆黑裡,房子裡甚至於連燈也不點一盞,便自潛身戶外。 立身於半月軒的那個半扇門前,向著星羅棋布、深邃詭譎的大片亭台樓閣打量著…… 集日間之細心觀察,多少已有了些見地。眼前陣列固然高妙深奧,卻並非全然不可捉摸。自己總得設法把它探測清楚,以備必要時之來去自如。 然而,簡崑崙卻深深地告誡著自己,切切不可失之大意,是以在他來往喋躞數次,也只限於門前翠柏所拱峙的這條甬道,卻不敢輕易擅越雷池之外。 夜越是深,越是寧靜。打量著面前錯落的亭台樓閣,隱約閃爍熠熠,襯以當空湛晦明滅的一天星斗,乍見之下,幾為一體,映襯得頗有奇趣。 正是這個突然的感覺,使得他心裡為之一動,隨即轉回身子,步入亭階。 天文一道,最是浩繁深奧,非一般常人所能望及萬一,簡崑崙之父簡冰曾於此窮研半生,晚年自號星海軒主,便不諱言他於此道的深密關係,簡崑崙幼承熏陶,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也有了相當成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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