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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甘十九妹一動不動地向前面注視著,忽然冷笑道:「這人果然高明,只此一陣,『兩極微儀』就似乎將我瞞過,哼,我倒要跟他別別苗頭,看看到底誰鬥得過誰。」

  一面說,她那雙盈盈秋波在幾下裡轉動了一下,隨即向花二郎道:「你可懂得『迷蹤八步』的走法?」

  花二郎點頭道:「懂得!」

  甘十九妹伸手指了一個方向:「你從這邊走,我由這邊走,用『迷蹤步法』前進,遇見不對時要立刻止步。」

  花二郎點點頭道:「屬下知道,然後呢?」

  甘十九妹道:「我猜想對方陣勢,必然有一樣東西鎮壓著,你留意地觀察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壓陣的東西,好比旗子石柱之類的玩藝兒,如果你看見了儘管給我毀了。」

  花二郎答應一聲,就見他眉頭一聳動,隨即施展「迷蹤步」向著甘十九妹指示之處走去,閃得一閃,隨即無蹤。甘十九妹忽然想起,還要交待他些什麼,對方卻已經隱身昏暗之中,她呆了一下,趕忙隨後跟上,顯然,卻已晚了一步,花二郎已走得沒有蹤影。

  原來花二郎邀功心切,巴不得在甘十九妹面前有所建樹,一經得令之後,隨即立刻付諸行動。他遵照甘十九妹指示,施展「迷蹤步法」果然前進甚速,哪消片刻,已來到了對方銀心殿,即見正面銀心殿前,列有一排燈籠。

  花二郎心知此乃對方大本營所在地,防衛必嚴,如無十分把握,切忌冒犯,然而心裡雖然這麼想著,足下竟然不知不覺裡,向前踏進。忽然他只覺得足下霍地向下一陷,頓時警覺到不妙,慌不迭想拔起腳步,哪裡還來得及,刹時間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當前銀心殿竟然在一刹間,忽然籠起了一天大霧。

  花二郎憑其經驗,即知自己一時大意,必然已陷身對方陣內。他雖然身藏絕技,在不明對方陣勢微妙下是難以發揮。驚慌之中,花二郎擰身待退,哪裡來得及?茫然霧氣裡,但聽得一側弓弦乍響,一支箭弩,已射中在他左腿之上。花二郎「唷」地哼了一聲,足下打了一個踉蹌,左手急操,一把即把中在腿上的箭矢拔了出來,一溜子鮮血,隨著他拔出的箭矢,立刻標了出來。同時間,颼颼颼,一連又是三支弩箭射過來,卻被花二郎迅速地用手中箭撥落在地。

  然而,射箭人顯然是個中高手,且又手法極准,就在他一連撥打三支弩箭的一刹,另一枚箭矢卻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直由身後射來,不偏不倚地正好射中在他的右腿彎上。這一箭較諸上一箭更要厲害,「噗哧」一聲,入肉極深,只痛得花二郎身子一抖,似乎要坐了下來。

  他自知落在了對方算計之中,若不能立刻退開,必將有性命之憂。當下也顧不得腿上傷痛,身子猝然留後,一個倒翻,施展「金鯉倒穿波」之勢,霍地向後竄起。

  哪裡曉得,眼前這個陣勢,乃系左明月最稱得意的「正反小乾坤」陣勢,除非事先識透先機,否則,一人陣內必將正反顛倒,動則受害。

  即以眼前而論,花二郎身子明明已經縱起,只是起勢不高,一則他腿部負傷,力不從心,再者卻是受牽於正反顛倒陣勢的微妙。有此雙重原則,即使得他身子一經縱起,頓時又就原地落了下來。當時仿佛一物件,狀若巨石般直向他當頭落下來。

  花二郎這時才知道對方陣勢之可怖,一驚之下,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向一旁旋身讓開。然而他顯然落在對方陣勢之中,受了微妙陣法的牽制,一舉一動都難以稱心如意,即以眼前而論,他明明力向右方旋身,卻偏偏有了相反的結果,竟然變成了身向左方閃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身子一經轉出,未待站定的當兒,面前燈光一閃,一個人已撲向眼前。

  花二郎簡直連來人是什麼樣都沒有看清楚,這人手上的一口長劍,已帶著一股尖銳的疾風,直向著花二郎頭上落下來。

  花二郎雙腿中箭,再加飽受驚嚇,如何當受得住對方這般淩厲的一劍?當時慌不迭舉劍迎去。「啷嗆」一聲脆響,雙劍交鋒之下,花二郎的身子,就像球也似地滾了出去。

  他身子雖然退得如此之快,卻仍然逃不開來人的快速跟蹤。就見來人奇異的「蛇形」追襲之下,花二郎背上已中了一劍。這一劍較之方才那兩支箭傷,更不知要嚴重了多少。就在劍尖劃動之下,花二郎背上頓時留下了尺許長短的一道血口子。

  這個猝然現身之人,顯然劍術高妙之極,身法亦稱巧快,一經得手,毫不留情,當時冷笑一聲,左手巧托右手劍把,用「倒插花」之一招,直向花二郎前心上用力紮過來。然而花二郎卻也並非弱者,雖然受困于對方陣勢之內,動必遭懲,卻也不願束手就死,當時借著翻身之勢驀地抬起右手,只聽得「錚」的一聲,卻由其手上飛出了大片銀星,反向來人面門上打來。

  來人一身素白長衣,長眉朗目,氣宇非凡。此人正是此間銀心殿主人樊銀江,他心銜悲仇,恨不能將甘十九妹之一夥人全數就殲。花二郎一經現身,已被他看出了身分,決計制對方以死命,仗著他熟悉此陣陣法,又經左先生事先指點,置身暗處,果然一經出手,立刻奏功。眼看著花二郎連負重創,更不禁求功心切,恨不能立刻將對方斃之劍下。哪裡想到,對方花二郎竟會在此要命關頭,打出了一掌「亮銀珠」!

  樊銀江一時失察,又以間隔距離如此之近,當時再想閃開,哪裡來得及?慌忙中,他倏地掄動長劍,將直襲面門的幾顆亮銀珠格落在地,卻不慎為斜刺裡急襲過來的兩顆亮銀珠打中肩上,只痛得他陡地打了一個踉蹌,當下他也顧不得再行傷人,足下反彈,躍出三幾丈以外。

  花二郎總算一時命不該絕,就地一滾,再次躍起了身子!只聽得耳邊一女子清叱之聲道:「退……」

  花二郎方自聽出口音為甘十九妹,後者卻已似飛星天墜般地落在眼前,身到手到,只一把已抓住了花二郎右臂,霍地向外一掄,叱道:「躺下來。」話聲出口,花二郎的身子已如同球也似地被拋了出去。「噗通」一聲,落在地上,他總算一時心思靈巧,耳聽著甘十九妹的關照,立刻就勢躺下身子,不再移動了。這麼一來,果然有些好轉,只覺眼前那種雷厲風起的淩厲陣勢,立刻平和下來,緊接著,眼前一片白霧彌漫,已把他身子掩蓋了起來。

  樊銀江這時再次躍身而前,猝然發覺到現身的甘十九妹,不由大吃一驚。

  雙方既已照面,自是放她不過。

  「無恥賤人,看劍!」

  嘴裡喝叱著,樊銀江飛快地踏上一步,掌中劍凝聚真力,倏地一劍,直向甘十九妹分心就紮。

  甘十九妹輕哼一聲,玉腕輕掄,卻用一隻細膩的肉掌,向著對方臉上封去。

  樊銀江就在對方乍一現身的當兒,又自感覺到那股無形的潛力,此時待到甘十九妹掄掌而出的一刹,更自感覺出對方驚人的內家力道。只聽得「嗡」地一聲,掌中青霜劍,已倏地彈了起來,樊銀江雖然力握劍把,不使脫落,卻也禁不住為之門戶大開。

  在動手過招上來說,「門戶大開」不啻是犯了武者之大忌,樊銀江自然心裡有數,一時只驚得面白心顫,對方甘十九妹更不會放過此一刻良機!是以,就在樊銀江長劍彈起的一刹,甘十九妹已把身子疾快地欺了上去。

  隨著她前進的身勢,一口精芒四射的短劍,陡地脫鞘而出,樊銀江只覺眼前一亮,已為那口精芒四射的短劍比在了咽喉之上,一任他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在此一刹要命關頭,也不禁嚇得面無人色,身形晃了一晃,頓時呆若木偶地站立在當地動彈不得。

  甘十九妹這口劍只需要向前再推進半寸,樊銀江毫無疑問,勢將必死無疑。然而,她卻是不此之圖,就在劍鋒幾乎已經挨住了他的喉嚨邊上的一刹,忽然又停了下來。

  樊銀江利劍加喉,一時慌張萬狀,雖不曾向對方開口求饒,眼神裡早已失去了先時的淩厲。

  甘十九妹那雙深邃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原可就此一劍結果了他,卻是偏偏不動。

  過了一會兒,她才冷冰冰地說:「你大概就是銀心殿主樊銀江了,是吧?」

  樊銀江只覺得對方那口短劍之上,所襲出的寒氣有異尋常,一絲絲就像是無數枚尖銳的鋼針,紛紛射向自己咽喉,那種滋味簡直不堪承受。

  他生具一副傲骨,除了父親樊鐘秀以外,還不曾服過什麼人,此刻雖然面臨生死威脅,卻依然羞于啟齒向對方討饒。當時聆聽之下,冷冷一笑道:「不錯!我就是!」微微一頓,他臉上現出了一絲惆悵,長歎一聲道:「你大概就是那個甘十九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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