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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其實平心而論,二人功力相去不多,如果此番對招是在陸地之上,勝負尚自難料,阮行吃虧在脾氣暴躁,而此時此刻,「妄動無名」正是最稱不智,是以才會吃了大虧……樊銀江顯然看出了他的這一弱點,才會加以利用,果然阮行在不知不覺裡上了大當。

  目睹著阮行這種猛烈的進身之勢,樊銀江更是暗稱得計,當下反身就退。他心平氣和,身輕如燕,幾個輕快的提縱,已避開了阮行的來勢。阮行更形暴躁,嘴裡怒聲喝叱著,在後面就追。

  一逃一追,轉瞬間己圍著池子繞了七八個來回,在萬叢碧荷之間,但見一紅一白兩條人影倏起倏落,其勢有若星丸跳擲,著足處不過是片片荷葉,稍有不慎,即將覆沒於池水之中,其狀簡直驚險莫名。

  池心亭內的一干客人,先是懷著警戒好奇之心在旁觀看,時間一久,卻只當二人在池內作耍,看到好處俱不禁拍手叫起好來。

  紅衣人阮行更形暴怒,倏地一個擰身,成了背道而馳。這麼一來卻無巧不巧地與樊銀江又照了臉兒。

  樊銀江看看把對方也逗得差不多了,決計不再戲弄而給他一個厲害,心中方自一動此念,阮行已用「八步淩波」的輕功絕技,陡地襲身而近。兩個人這才真正交上了手,但見紅白兩條人影霍地湊在了一塊,轉瞬間已對拆了十數個照面。

  這一場鏖戰,彼此纏了一段甚長時間,大抵看來樊銀江沉著老練,似乎處於被動,只是每一出手,即見其功力深湛,而絕不予對方緩和之機,而阮行看上去行動如風,頻頻出手發招,每一招都直奔對方要害,恨惡之情,溢于顏表!

  把這一切看在眼睛裡,座上的尹劍平不禁微皺了一下眉。

  他倒不是擔心樊銀江會輸,而反倒擔心他會贏,如果輸了大不了丟人現眼而已,要是贏了,或是迫使紅衣人阮行負傷出醜,情形就只怕不妙。因為這麼一來,勢將招致甘十九妹的不快。如果對方在暗中窺伺,待機而出手的話,樊銀江雖說是身手不弱,要是拿來跟甘十九妹比較的話,顯然還差得太遠,保不住可就有性命之憂!這麼一想,尹劍平焉能不為他暗中擔心。

  尹劍平的眼睛已經不止一次向四外觀察,希冀著能看出甘十九妹出現前的一些蛛絲馬跡,只是這份工作,顯然並不容易。原因是這座占地頗大的荷花池子居中而設,池心亭在中,所有客房俱是繞池而建。由是任何一個客人,只須憑窗平視,即可將池內一切清晰地看在眼中,反之,卻因為外明內暗,坐在外面的人,若想要看清室內的一切,卻是萬萬不能。

  因此之故,即使是甘十九妹真個在場,設非她貼窗而立,簡直就看她不見。如此,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之下,以甘十九妹之詭異莫測功力,只須舉手之勞,即可以致樊銀江以死命。

  尹劍平因為想到這裡,才暗中替樊銀江擔心,不得不為他有所憂慮。

  就只是這麼一刹那間,池子裡已起了很大的變化,阮、樊雙方其時各盡所能,已到了分出勝負時候。當然對於他們雙方來說,都不會僅僅分出勝負即可甘心,骨子裡都恨不能制對方于死命。

  驀地,亭子裡面爆出一陣急劇的驚呼之聲。

  即見紅白兩條人影陡地在空中迎在了一塊,在極為短暫、石火電光的一刻,彼此交換了一掌。遂即雙雙墜落下來。紅衣人阮行似乎吃了虧,他落下的身軀,已勢難保持安穩平衡,足下方自在荷葉上一落,那片挺生的荷葉「喀唰」一聲從中而折,他身子歪了一歪,再想拔起,哪裡還來得及?

  只聽得「噗通」一聲水響,一條腿整個陷在水裡。

  樊銀江在這場比鬥裡,毫無疑問地占了上風。他既知對方確實身分,自非取勝對方即可滿足,眼前機會難得,他焉能隨便放過。

  當下怒嘯一聲,猛然由側方急抄過來。

  阮行一條腿深入池水,正在驚心動魄的一刹,眼看著對方快速地襲來,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樊銀江這一式「燕子抄水」的絕技,施展得極為傑出,時間速度的配合,決計不予對方絲毫緩和之機,身子一經撲近,右手急抄,施展出「穿心掌」的絕技,一掌直向阮行當心擊來。

  阮行無須為對方真的擊中,只領受著眼前這股淩厲尖銳的掌風,已不禁嚇了個亡魂喪膽,恨在半身涉水,猶在下沉之中,不要說出招攻防,簡直連轉動也是不能,一時間簡直嚇呆了!

  尹劍平旁觀者清,看到這裡,已知道樊銀江決計乘機要阮行性命。照說如能伺機殺了這個阮行,自是可大大削弱了甘十九妹一份實力,該是好事一件,可是如此一來所牽扯出的事情,必將大為複雜,在未明瞭甘十九妹真實動態之前,這番舉止,未免操之過急,再者,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手殺人,總是不好。

  然而眼前情形,無論出聲喝止,或是出面干預,都已慢了一步。

  眼看樊銀江這一式穿心掌下,阮行萬無生理,勢將穿心咯血而亡。

  猛可裡,就只見緊依著池邊客房之一的一扇落地紗幔,陡地閃了一閃。

  尹劍平眼尖,況乎對於這類事情,早已心裡存了十分仔細,是以略有所警,立刻全神貫注!

  雖然他自信反應夠快,可是較諸窗前那個暗中突然現身的人來說,仍然是慢了一步,是以在他目光方自發覺到那個暗中突然現身的人就是甘十九妹時,後者似乎已經完成了救人傷敵的任務。

  尹劍平只略略看見她現出身子匆匆一現即又收回,一現一隱,翩若驚鴻!

  等到尹劍平忽然覺出可能不妙時,果然池子裡二人,卻已有了戲劇性的轉變。

  對於所有在亭子裡的各人來說,這個轉變都大使他們吃驚而感到大惑不解!

  即使是當事者本人樊銀江來說,亦感莫名其妙!

  各人的感覺體會極其微妙不一,尹劍平因為全神貫注於那一個一現即隱的甘十九妹,等到發覺有異時,池子裡的轉變已成為事實。

  只見樊銀江原保十拿九穩的出擊姿式,忽然中途生變,撲出的身子就像是忽然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一般,倏地為之大大震了一下,一時面色慘變,因而擰身折勢改向亭子裡縱落下來。

  另一面那個紅衣人阮行,原來已半身沉水,居然在緊要關頭,像是有人拉了他一把,或是在他背後適當的位置上推了他一下。總之,借著這無形中一推之力,卻將他已經沉下的身子霍地拔了起來。「嘩啦」一聲水響,阮行竟然從水裡躍了出來,由於他面前不遠有一塊聳立的假山石,正好供以落腳,阮行乃得沒有再次出醜。

  他身子一落向假山,才發覺自己半身水濕,自是狼狽之至,心裡明白必系甘十九妹暗中出手相助,既驚又愧,只恨恨地看了亭子裡的樊銀江一眼,倏然縱身上岸,帶著一身水濕,頭也不回地往南院裡去了。

  站在亭子裡看熱鬧的,見此情景,俱當是樊銀江手下留情,對於紅衣人阮行的自取其辱,無不心裡稱快,一時眾口譁然,紛紛議論起來。

  樊銀江一言不發地回到了座位上,看著尹劍平,臉上現出了一副苦笑。

  尹劍平由其微微泛青的臉色,以及眉心所沁出的幾顆汗珠,即知道他已吃了暗虧,而且負傷不輕。

  眼前人雜,諸多不便,他遂即站起來道:「我們回去再說吧!」

  樊銀江點點頭,只說了個「好」字,即由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咳。

  尹劍平遂即舉手招來這裡的侍者,道:「這位呂兄與剛才那位紅衣朋友,一時技癢,不過輸劃著玩玩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你們用不著大驚小怪。一切損壞的東西,由我們奉賠就是。」說時,由袖子裡取出了一錠十兩紋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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