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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我不信!」紅衣人一對死魚眼連連眨動著:「你這小子分明是存心給我找彆扭,我一看你就知道不對勁兒!」

  「你……要怎麼樣?」

  「怎麼樣?」紅衣人「吃吃」冷笑著道:「我寧相信自己的一雙眼睛,用不著你,你先給我退到一邊去吧。」

  左手一晃,「叭」一掌,已推在了吳慶肩頭上。這一掌看似無奇,其實卻暗含著巧妙的勁道!吳慶只覺得肩上一涼,足下一蹌,不覺後退了兩步,當他定身站住時,才忽然發覺到敢情自己被他定住了穴道,這種「定穴」手法,堪稱武林少見。

  吳慶幼隨母親,曾學習「混元氣功」,這種功力的微妙在於可以自行運使氣機,打通穴脈關節,用以解開被封鎖穴道,亦非什麼難事。他一時大意,連番受制於人,內心之羞愧自可想知,偏偏一時為對方定住了穴道,行動不得,急怒之下發眉皆張!

  紅衣人打量著他,「吃吃」又笑了兩聲,遂即輕揮右手,用留有長長指甲的手指,把衣衫拂了一下。

  「憑你……還不配!」

  說完遂即移動腳步,向著吳氏母子所居住的草舍,緩緩走了過去。在草舍前,紅衣人站定了腳步,青竹杖信手一揮,「嘩啦」一聲,己把堂屋兩扇門打得破敞開來。門被破開的一刹,他瘦削的身軀,有如沙丘海鳥般地雙手開合之間,已向屋內撲進去。

  吳慶雖是身子動彈不得,可是心裡卻是有數得很,眼看著對方這番舉止,真不禁氣炸了心肺!然而,緊接著高潮迭起,卻是大大出乎吳慶意外!紅衣人身子海鳥飛般地乍然入房內,不及彈指的當兒,卻以著更為快捷的速度又反撲了回來。

  一進一出,不及交睫!只是慧心人卻能獨獨領會出這進出之間兩種身法的迥異之處!顯然他回來的身法,已不似前進時那般從容,而顯著相當的窘迫與狼狽!在空中猝然一個倒翻之後,夾著噗嚕嚕一陣疾風聲,紅衣人身軀張慌地自空而墜,落在地面上。

  緊接著堂屋門前人影一晃,閃出了一個身著睡裙,雞皮鶴髮的老婆婆!

  吳慶心中既驚複喜,卻是不曾想到母親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現身而出。儘管是疾病纏身,看上去吳老夫人卻仍然八面威風!一個身懷絕技的強者,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容許別人貿然侵犯的。手裡緊握著那根鳩杖,老夫人那雙細小的眸子,狠厲地盯在紅衣人身上,那副樣子簡直像是要把他一口生吞下肚。紅衣人在她這般目光之下,禁不住心裡怦然一驚。

  「大膽狂徒!」吳老夫人厲聲道:「青天白日,你這廝擅闖人家,意欲何為?」

  紅衣人驚魂甫定,自忖險為對方一個病弱老婦所傷,不禁大大的不是滋味!冷笑一聲他遂即邁動方步,向前走過來。

  「老乞婆,倒是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練家子,失敬,失敬!」

  話聲一落,他身子陡地騰空掠起,捷若飛鷹地向著吳老夫人肖頭落下來,手上的那根青竹杖使了一招「撥風盤打」之勢,夾著一股淩人風力向著吳老夫人正面霍地揮落下來。

  吳老夫人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手,她雖在重病裡,也絕不容許對方肆虐!只見她瘦弱的身軀霍然向下一蹲,掌中鳩杖平著向上一舉,左乎作半月狀向外劃了一個弧度。那是一種看來極為滑稽的動作,但是卻含蓄著莫測高深!休看紅衣人那般猛烈的攻勢,竟然在吳老夫人這般近乎於兒戲的動作裡大為狼狽!

  雙杖碰擊之下,乒乓一聲大響。

  紅衣人一如先前那般模樣,攻得快退得更快!這一次似乎較上一次更為不同,紅衣人怪嘯一聲,就空疾翻之下,倒退出三丈以外,只是他落下的身子,再也難以兼顧平穩,兩條腿交叉著一連後退了四五步,「噗通!」坐倒在地。

  吳老夫人雖然簡施出了一式怪異絕招,奈何她體力過於衰弱,雙膝一陣發軟,蹣跚著一連後蹌了兩步,「嘭」一聲撞擊在門板上!她遂即以鳩杖拄地,穩住了搖晃的身子。她雖顯狼狽,但比起紅衣人來卻還是光彩得多!

  紅衣人一個咕嚕由地上躍起來,那張瘦削蒼白的吊客臉上,帶出了一種極為驚異、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回頭打量了一下岸邊的那艘大船不見任何動靜,遂即再回過頭,把一雙死魚眼盯向吳老夫人!

  吳老夫人似乎已由先後的兩招出手,伸量出對方的能耐,也就不再似一上來那般驚惶失措。她儘管體力已十分不濟,卻不得不強力振作而故示從容,當下手扶鳩杖,緩緩向前走過來。紅衣人情不自禁地連連後退著,若說是就此認敗服輸,紅衣人可是一千個不服,然而他卻也無論如何不敢再像上次那般的冒夫!

  一進一退,約六七步左右,紅衣人遂即站定下來。吳老夫人也扶杖仁立不動。紅衣人一雙死魚眼咕嚕嚕在對方身上轉著,忽然淩笑一聲道:「老乞婆,你報個萬兒吧!阮大爺眼睛裡可是揉不進砂子。」

  吳老夫人冷森森的臉上下屑地冷笑著,她頻頻地點著頭道:「阮大爺!你一定就是那個叫阮行的混帳東西了。」

  紅衣人這一次可真是吃了一驚!不為別的,只為吳老夫人報出了他的名姓。

  「你?」

  阮行神色一變道:「老乞婆,你怎麼知道阮大爺的名字?」

  「哼……」吳老夫人連聲地冷笑著:「混帳東西,你還是糊塗一點的好。」

  一邊說著,她拄杖走到了兒子吳慶身邊!

  打量著吳慶,她顯得沒有好氣地道:「練武跟讀書一樣,要到用時方恨少,沒出息的東西!」話聲一頓,一隻枯瘦手掌倏地翻起,「叭」地一掌擊在了吳慶後脊樑上。

  她五指箕開,一掌拍下,卻照顧了吳慶背後「啞門」、「崇骨」、「肩井」三處穴道。

  雖然在同樣的穴道上招呼,可是作用卻大有區別。即以吳老夫人所施展的這一手而論,顯然旨在開脈和血,三處穴門乍然一開,一股氣機已由老夫人掌心逼出,倏地透體而入。

  吳慶先已在運施「混元真氣」,自行開穴,只是一時未能衝開穴路,這時吃母親手上一掌力灌直下,兩股氣機倏地迎在了一塊,頓時融會貫通,身子霍地大搖了一下,一連蹌出了四步才行站定,身上穴道已被解了開來。

  只是這一刹間,紅衣人阮行卻也把握住時間,猝然間出手,再一次向吳老夫人身邊攻來。他想是心銜前恨,決心要施展辣手,給吳老夫人一個厲害。是以身形乍一攻到,手中青竹杖便「突!突!突!」一連點出了三團杖影,分向吳老夫人「天突」、「大池」、「天樞」三處穴道上點來。

  這一手殺著,可較先前的那兩手要厲害得多了,紅衣人阮行心想著誓雪前恨,又以對方老夫人招式奇奧,乃引為大敵,是以這一次出手事實上也是「處心積慮」的一招。

  這一招有個名堂,名叫「一杖三天」。所謂「三天」乃是指的「大突」、「天池」、「天樞」三處穴道,就穴位部署來說,這三處穴道,事實上已控制了一個人上中下三處要害。阮行以無比內力。會合成煞,透過竹杖猝然點出,一式三招,渾然一氣,端的是厲害之極!吳老夫人想是未曾料到對方竟然會忽然向自己下此手法,加以她體力至衰,想要對付他這般猛烈的招式,的確不易,也不容少緩須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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