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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看樣子他是在找尋什麼東西。」吳慶道:「這人一副要死不活神氣,卻問我附近可有什麼住家沒有?」

  尹劍平一驚道:「你怎麼說?」

  吳慶道:「我當時因憤他驚走了鱔魚,自是對他沒有好氣,也沒有理他,這人見我不曾理睬他,只瞪著一副死魚眼看著我,看了大半天,我還是沒有理會他,他以為我不懂他的話,就揮手令那個操船的把他載到別處去了。」

  尹劍平輕籲一聲道:「還算好,這廝一定是在尋訪我的下落。懷疑我是否真的死了?」

  吳慶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果然有點像。我見他一路行船,都命那個舟子在撥打著水邊蘆草,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大概是認為尹兄你一定死在這裡。」

  「不錯!」吳老夫人插口道:「凡是中了丹鳳毒簽的人,必定口渴難耐,所以他才會在水邊找尋。」

  吳慶怔了一下,慶倖地道:「好險!當時我如果與他對答幾句,可就保不住被他套出了住處。」

  吳老夫人哼了一聲道:「話雖如此,可也保不住他不會再來,為了萬全之計,你還是快送他走吧。」

  尹劍平也覺有理,當下再次拜別吳老夫人,遂即與吳慶步出院外。

  小舟早已備好,尹劍平來時所攜各物。俱都經吳慶歸置一包,放置船上。

  二人登上小舟,吳慶指了一下遠處道:「從這裡前行二裡,有一條岔道,一直下去可到『八裡坡』,到了八裡坡,你就可上岸,這兩天聽說前道的橋已經修好了,你一個人單身上道,應該沒什麼困難。」

  說完長篙點水,小舟已離岸駛出。

  尹劍平感慨著道:「慶兄對我思義並重,真不知何以為報,大恩不言謝,只好留待日後了!」

  吳慶一笑道:「你這個人樣樣都好,就只是有這一樣,太過客氣了,其實應該道謝的是我,你可知為了什麼?」

  尹劍平搖搖頭表示不知。

  吳慶道:「是因為我娘,」他搖搖頭又歎了口氣道:「這十幾年,我還從來沒見她老人家這麼高興過,尤其是她一直幻想那些圖畫,說是藏有武林曠世奇技絕招,我雖然明知是假的,卻是不忍使她失望,一直順著她老人家,可是日子一久,實在對那些圖畫望而生厭,她老人家看出來了,以後也就不再跟我多說,卻對我大夫所望,罵我沒有出息!」

  說到這裡,他皺住眉頭,現出很沮喪的樣子,兩隻眼睛看著尹劍平,苦笑道:「難得你一來,雖然短短兩三天的時間,卻討得了她的歡心,老實說,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對人笑過,尤其是對那些鬼畫符,你也能編出一番道理,哄得她喜笑顏開,說起來煞有介事,倒像是真的一樣。」

  尹劍平登時一愕!原想向他慎重地表示那些圖畫確是極具研討價值,可是轉念一想吳老夫人窮十年苦心,都未能使他領悟相信,自己又何敢望短短數語,使其回心轉意!再者,吳老夫人所說不錯,那些經她所繪製的一百二十八幅圖解,確是詭奇怪異,設非具有那種特有靈性,也萬難窺其奧秘!心中有此一念,也就不再與他爭辯,決心待此番事畢轉回之後,再設法幫助他對那些圖深入理解,果能使他有所領悟,也算是報答他母子一番恩情于萬一了。

  吳慶見他沉思不語,更加斷定自己沒有猜錯,當時微笑道:「你這個法子果然妙,我回去後也如此炮製,定能討回她老人家的歡心,她心裡一高興,也許病體就輕快多了!」

  他邊說邊笑,手裡卻是不閑著,那艘平底舟在他操作之下其快如矢。不覺已駛到了大湖彼岸,繞過了一片沙洲,來到了一條細小的溪流。那溪流寬度僅容舟行,兩側伸出的乾枯蘆葦在舟行過時,紛紛攏上船板,發出一陣劈拍聲響。早上的寒氣尚未消失,一陣陣侵襲過來!尹劍平手抱膝頭,把身子縮成一團,不再說話,心裡卻不禁憧憬著來日之難。經此一役後,他更加體會到仇人甘十九妹的不可輕視,從而也就更加激發起自身努力勤習絕技的決心!

  這一路水道既窄,波流又疾,吳慶不得不小心操舟,不再說話!約莫盞茶之後,眼前水勢忽然為之開闊,兩岸雖甚荒僻,卻可依稀看出有幾戶人家。附近高山岔集,形成沉沉的一圈陰影。

  水面上亦可見有形式不一的漁舟來往行駛,或臨淵撒網,或舟首垂釣,漁歌互答,其樂融融!較之先時半天不見人跡之荒涼情景,更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了!尹劍平正顧盼間,小舟卻在一處搭有舢板的野渡岔口處停了下來。吳慶長篙定住船身道:「好了,地方到了,包袱裡我給你留有一些碎銀子,加上你原有的一些,足夠你一路花費用度,就此別過,我也就不下船了。」

  尹劍平背負好了行囊包袱,懇切地向吳慶話別,遂即舍舟上岸,吳慶在船上又指點了他附近道路,這才掉過船身,向來路上駛回。

  ***

  半個時辰後,這艘平底小舟又返回來處家門。就在吳慶系舟上岸的一刹間,忽然,他發覺了一件不平凡的事情。

  一艘搭有艙棚的大船,正由對面湖上駛近過來。

  說得更清楚一點,這艘船不僅僅是對面駛來,而且也同吳慶一般,向著吳家所在地的這片小小孤島迫近過來。吳慶心中怦然一動!

  多少年來,這地方由於地處偏僻,一向渺無人跡,突然有船隻泊岸,自非等閒:吳慶心中一驚,忙即大步上前。然而緊接著,他卻突然地又定下了腳步。他的驚惶失措,透過眼神己表露無遺,原因是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紅衣紅帽怪人。那個淩晨時分所看見的活僵屍般的怪人,赫然就站立在眼前船頭之上。紅衣人似乎早已發現了他,那雙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他,足下大船在兩名舟子操使之下,已緩緩向岸邊靠攏。

  吳慶忍不住上前道:「喂喂,這是怎麼回事?」

  紅衣人那張蒼白木訥的臉上,帶出了一絲冷笑,並不理睬他。兩名船夫早已跳下船,搭起了一條搭板,然後又退回大船,這時那個紅衣人才慢條斯理地踏著搭板,緩緩地由大船上走下來。

  吳慶怒聲叱道:「站住。」

  紅衣人充耳不聞地依然向前邁著方步,他手裡拿著一根青竹杖,一步三晃,那副樣子簡直像煞祭奠死者時所供把的紙人!

  吳慶手裡還拿著那根撐船用的長篙,當時足下一點,「颼!」一聲已搶在了對方紅衣人左前方,長篙一抖,比在了紅衣人身剛。

  「站住!」吳慶厲聲道:「你要是再敢胡亂走,可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紅衣人看著他,「哈哈」笑了兩聲,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轉了轉。

  「不錯,你就是我早上遇見的那個小子!」他慢吞吞地道:「我認得你。」

  吳慶大聲道:「認得又怎麼樣,你怎麼胡亂地往人家家裡闖,你是安著什麼心?」

  紅衣人低下頭,「吃吃」又笑了兩聲,露出了白森森的一嘴牙齒。

  「好吧!你小子既然問,大爺就不妨告訴你,我是來找一個人!」

  「一個人?」

  「也許是一具屍體!」

  吳慶頓時心裡明白,想到了尹劍平所說的果然不錯,只是他嘴裡卻不能承認。當時,他冷笑了一聲,搖頭道:「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我們這裡從來也沒有生人來往,更不見什麼屍體,你請吧!」

  吳慶嘴裡說著,長篙平伸,幾乎都快指到了對方臉上。

  紅衣人那吊客眉陡地一挑道:「放肆!」二字出口,手中青竹杖霍地掄起,「叭」一聲,磕在了吳慶手中長篙上。難以想像這一磕之力,竟是大得驚人!吳慶更不曾料到,一時運力不及,只覺得手心一震,掌中長嵩已忽悠悠脫手發出,足足飛出四五丈以外,龍蛇入海般「颼」地一聲,紮人湖水之中。

  事出突然,倒使得吳慶大吃一驚!他原是個精武技之人,自是奮不得對方上門欺人。心念一動,正侍向對方出手,不意他心念方動,對方更較他要快上一籌,而且即時付諸於行動。一股尖風透體直刺過來。

  紅衣人手中那根青竹杖,有如毒蛇出穴,透著淩厲的一股尖銳風力,陡地破空飛點而至,吳慶自覺得當胸「心坎穴」上一陣發麻。

  在全身一百三十六處大小穴道來說。「心坎」一穴最屬緊要,屬於幾穴之一,吳慶當然絕不容許此一生命攸關之重穴,受制於人,當時陡地轉身擰腰,向外錯出半尺,同時輕啟右掌,向著對方手中青竹杖上切了下去。紅衣人「吃吃」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手,不詩對方招式遞出,先就抽招換式。這一手的確施展得極為漂亮。

  青竹杖一出即收,突地一跳,放過了對方「心坎」一穴卻改向「雲門」穴上落去。

  吳慶心中乍驚。再想閃躲已是不及。頓時,他只覺右邊半個身子一陣酸麻,遂即動彈不得:敢情他已為紅衣人以定穴手法定住穴道。這可是一件極為尷尬而又無可奈何事情!吳慶心裡明白,嘴巴也說得,就只是一樣,動彈不得。

  紅衣人那張好白臉,就在他眼前面,雙方距離不及二尺,清楚到連他臉上的汗毛孔都清楚可見。

  吳慶只覺得一陣厭惡,驚懼道:「你……你想幹什麼?」

  「還是那句老話,」紅衣人道:「我要你實話實說,你可看見了那麼一個人?」

  吳慶厲聲道:「沒有!」他說時怒血上沖,一張臉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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