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鳳樓梧桐 | 上頁 下頁
三〇


  老人不由將背後簍蓋,微微向上一開,就從內中陡然躍出一物。

  甘鳳怡不由吃了一驚!原來簍中所困,竟是一全身如墨的小猴子,身材似較常猴更為嬌小,只是四足如雪,指甲極長,而且一張猴臉上竟也是生著白毛,全身油光黑亮,看來好玩已極!

  只是這小墨猴雙目如火,這一出籠,頭上短髮,竟自根根直豎了起來,只一縱身,直往老人手中所持的金鱔撲了過去。

  但是它快,老人卻是有意要氣它似的,眼看這小墨猴已快撲近那條金鱔,老人忽然一翻手中長竹,竟將那小墨猴撥向了一旁。

  只氣得那小東西吱吱一片怪嘯,口中唾液滴滴不已,同時頭上短髮,又自直立,竟自怒哼了起來。老人見狀,不由笑駡了聲道:「小畜牲!你還敢給我發狠?這條金鱔,可補得很!就這麼給你吃,可沒那麼容易!」

  話尚未完,那小墨猴,猛然縱身而起,竟乘老人說話之際,又自揚爪向那金鱔抓去。

  但是老人早就料到有此一著,一翻手中青竹,又把那小墨猴子撥向一旁,想是這次下手較重,那小墨猴,竟被抽得厲嘯了起來。

  只見它那雙紅眼,竟自怒視著老人,同時身形下蹲,喉中連連低吼著,兩隻前掌,一上一下,那樣子竟似要向老人蓄式待發。

  老人不由哈哈一笑,手中竹竿向一旁峭壁上指道:「我也不難為你,你只要再給我爬上去,把那天摘的果子,給我摘下來幾個,這條金鱔,我一定送給你吃,你看怎麼樣?」

  那小墨猴像似懂得老人話似的,聞言轉目向那高聳入雲的峭壁望了去,面上現出愁苦之色,吱吱低鳴個不住。鳳怡此時才恍然大悟。

  明白這老人原來是計在於此,不由往那石峰上一望,不由得機伶伶的直打寒噤!

  那石峰峭壁,一面是澗泉,一面卻是萬丈山谷,只要一失足,怕不跌為肉餅才怪。

  最可怕處,是那石壁平滑如鏡,其上沒生著任何藤蔓之類,即便是輕功到了極上之境,也只可望而生歎,要想攀登而上,卻是勢比登天。

  自己決不相信,這小墨猴居然有此本事,能攀登而上,無怪乎那小墨猴聞主人言後,只是低鳴好幾聲,轉身看著那峭壁,遲遲不上,最後竟想往簍中回跳,連那條金鱔,也不想吃了。

  但老人卻有意把那條背現白紋的金鱔,故意送到那小墨猴的面前,晃來晃去。

  金鱔禁不住又叫了幾聲,這一來那小墨猴確實感到忍不住,又吱吱的怪叫起來。

  老人遂笑道:「上去呀!別怕!我知道這地方還是難不住你,小心一點也就是了……」

  小墨猴被他逗得不禁有些忍不住,又偏首向那峭壁上望去,不時以手扣頭,一會看看老人,一會又看看那條金鱔,一會又看看那峭壁,只是遲疑不前。

  老人見狀,歎了口氣道:「既是你不肯上去,這鱔魚我還是丟它入水吧!」

  說著順勢就要往那澗泉中扔去,這一下,逗得那小墨猴怪叫連聲,又跳又蹦,老人笑道:「那你就快去呀!」

  這小墨猴才轉過身來,吱吱低叫著走向澗邊,上視著那高聳入雲的峭壁,忍不住又回過頭來看看它的主人,老人只是笑著揮手,小墨猴無奈,只見它那嬌小的身子一弓一伸,就像一支短箭也似的,但聽「嗖」的一聲,已直射起有五六丈高下,四足平出,直往那峭壁上緊貼了過去。

  甘鳳怡此時雖在憂傷急慮之中,見狀也不由暗暗為那墨猴捏了一把冷汗。

  方想這老人簡直太已心狠,似此情形,那小墨猴焉能還有命在?

  心方驚忖之際,那小墨猴已貼上了絕石之面,一陣吱吱怪嘯聲中,手足並施,一霎那已爬上了十來丈高,有兩三次都是貼掌不慎,差一點墜身而下,卻被它就壁一滾貼向另一邊。

  看得石下二人,好不驚心!老人只是手撚銀須,微笑著連連點頭。

  漸漸就失去了那小墨猴的蹤影,老人把手中金鱔置於背後竹簍之中,這才轉身冷冷的向鳳怡道:「你這娃娃!找我何事?」

  鳳怡不由對著老人一躬到地道:「我兄弟是……」

  話尚未完,老人忽然一皺眉道:「你不要裝了,方才你脫下帽子時,我看見你了,明明是個女孩,卻裝什麼男人?」

  鳳怡聞言,頓時臊得玉面通紅,一時低下了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老人見狀,歎了口氣道:「姑娘!你弄錯了!我不是雪老……」

  甘鳳怡聞言,不由大為失望,驚得猛然抬起了頭道:「什麼?你老人家不是雪老?」

  一陣急怒、失望、傷心,甘鳳怡一交跌坐於地,眼淚點點濕透衣襟。

  她忽然抱緊了懷中的葉飛桐,哭道:「大哥!……非是小妹不肯救你,這真是天意如此!大哥既死,小妹焉能獨生?這麼吧!我們一起……」

  她癡癡地又重新站起了身子,直往那峭壁極峰走去。

  老人只是怔怔的看著她,不發一語。

  鳳怡此時已抱必死之心,反倒心胸泰然,忽地她想到了師父令自己去得到的那口劍和書,還有在店中文士交給自己的一件信物。

  這些東西都似不該為自己殉情,而長埋深澗,不由含著淚,先自腰中解下了那面牛頭黑玉小牌,一面向老人道了聲:「這位前輩……後輩有一事,不知前輩……」

  話尚未完,老人似乎大吃一驚,叫了聲:「姑娘!你手中拿的什麼?」

  說著,竟向這邊走來。

  鳳怡不由一怔,但她此時灰心已極,只把手中玉珮遞向老人道:「此物乃一好心的相公交我,令我持此物去訪那雪老,他說:只要把這東西交給雪老,雪老定會看其面子,為我這位大哥治傷……」

  說著,她又歎了口氣道,「唉!現在什麼都別談了!只求你老人家看在與弟子一面之緣的份上,將此物帶呈與那雪老……」

  老人聽言至此,忽然長歎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姑娘!既如此,我就告訴你實話吧!我就是雪老。」

  鳳怡不由一陣狂喜,直喜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老人長歎了口氣,一面玩弄著手中那枚黑玉牛頭道:「想不到他老人家尚在人間……」

  說著,忽然抬頭看著鳳怡道:「姑娘!司空老人近況如何?我真想不到這位老人家如今還在人間。」

  鳳怡不由怔道:「誰是司空老人?」

  老人聞言大驚,急問道:「難道你不認識此人?那麼這面玉珮是誰給你的?」

  鳳怡愈發不解道:「這是一個中年文士相公……他……他……」

  雪老不由搖頭一笑道:「姑娘!你可受了他的騙了!那相公就是名滿天下的獨行隱俠司空老人呀!」

  鳳怡頓時驚得怔住了,她仿佛記得自己才懂事的時候,尹公公就對自己說過,這位司空老人,行動如風,身負神功奇技,江湖上從未遇過敵手,如今年歲,怕不已經接近百歲,卻想不到,竟是這麼年青的一個中年文士,看將起來,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雪老遂喟然歎了一口氣道:「我與此老,已有三十年不見了,他是我的大恩人……姑娘既是他所差來,還有什麼好說?」

  說著,他還掉下兩滴眼淚,仿佛憶起一段往事。

  鳳怡聞言不由大喜,一時喜極而泣,忙把葉飛桐平置於石面,老人此時已行近,只往葉飛桐面上看了看,竟自又歎了口氣道:「傷中肝脾,中氣已散……確實是危險萬分了!」

  鳳怡不由往地上一跪,老人忙搖手道:「姑娘不必如此。還沒有到了絕望的時候,只是此時不能再移動他分毫了,一待肝血外溢,就是華陀再世,也無可奈何了……」

  說著,他把身子往下一蹲,駢指如戟,一連在葉飛桐「心坎」「天突」「氣海」,以及背後「鳳眼」「志堂」等穴上,各點了一指。

  每一下指,葉飛桐都不由痛得張一下嘴,鳳怡不由抖聲道:「老前輩!輕點……」雪老聞言,回頭看了鳳怡一眼,甘鳳怡不由紅著臉,低下了頭。聽老人問道:「姑娘!他是你什麼人?」

  鳳怡抖道:「他……他是我的義兄……」

  老人忽然笑了笑,他像是為這少女的真情所感動,當時點頭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還你一個活人就是了……」

  說著,扭頸一旁峭壁皺眉道:「這畜牲怎麼還不回來?」

  鳳怡此時一聽老人既肯負責救得飛桐一條活命,芳心大放。此時聽老人這麼一說,忽然憶起眼前異事,不由問道:「前輩所飼異獸,不知什麼名字?」

  雪老怡然笑道:「你問的是适才我叫它上山的小猴兒麼?」

  說著,老人眉飛色舞,雙目笑成了一道縫,又接道:「這是一種極為稀有的異獸,名喚「神猴」,為我在長白山中收下的……此獸天賦一身奇骨,躍能十丈。四掌掌心,都有吸盤,便於附身任何石面,故此我收來為我到各處採摘果物,倒省卻了我不少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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