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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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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晨此時更是大聲狂笑了起來,他把那枚藥丸遞給孝天道:「你看那臘衣之上,不是清清楚楚的印著元字麼?如果我猜得不錯,定是那五元丹無疑了……」 孝天接過一看,果然那衣正反兩面,都有一個極小的金字,仔細辨認之下,才發現是一個「元」字,當時仍感不解地問道:「五元丹是什麼東西?師父怎麼這麼高興呀?」 鬼見愁谷晨不由歎道:「癡兒!癡兒!你難到沒聽到方才池老甲正是在向我要這五元丹麼?」 孝天翻了一下眼皮道:「是呀?可是這五元丹到底有什麼用呀?」 鬼見愁谷晨小心地拿著這丸丹藥,聞言道:「這五元丹,是方真人采羚羊角,麝香臍、金犀茸、松鳥涎、牝象胚五種極上補品,共集丹爐之中,提煉了整整七晝夜,用松子燃火,虎骨拌合,共成藥五粒,功能起死回生,人服之,可抵一甲子煉氣吐納之功,真可謂之是罕世之寶!」 孝天不由聽得呆了,谷晨遂把這丸藥小心收好,一面點頭道:「這粒五元丹,既為你發現,理應為你所得,不過如今你氣血正旺,不宜服用,否則功效減半,大為可惜,我先暫時為你保存著,到時自然會給你,這樣可免為外人覬覦!」 孝天不由笑道:「弟子身體素好,本不需此物,師父年歲過高,還是你老人家服用吧!」 谷晨微微搖頭一笑道:「你能有此番心意,我已不勝快慰。只是我坐功吐呐俱已到了頂峰狀態,這種靈藥吃否也沒有什麼太大補益,反有損此藥靈效,還是你留待後日不時之需吧!」 說著含笑道:「還有三室,我們再去看看吧!」 說著遂一徑往一旁側室而行,邊行邊以手一指道旁一條小徑道:「昨夜你正是巧走此路,要是你不是一時福至心靈,此番已被困陣中,非待我趕來,恐怕你是出不去了!」 說著已轉進首室,此室中僅有一軟草蒲團,另有一長條石床。谷晨走到那石床之前,微微用手一摸,不由皺了一下眉,笑道:「小天,你來摸摸看!」 孝天不知究裡,笑嘻嘻跑過,用手往那石床上一摸,嚇得忙速縮回,原來手觸處,那石床竟是奇熱透骨,只是外皮卻絲毫沒有灼傷之痕,只是內骨卻感到熱痛難奈,當時不由向谷晨道:「好燙呀!乖乖!這玩意誰敢坐呀!」 鬼見愁哈哈一笑,遂大步走至那石床之前,直挺挺的睡了下去,一面笑眯眯的對孝天道:「在這上面睡覺,可真是奇樂無窮,伏魔手方太極真是有辦法,居然連赤霞大師的炎石也給搬了來……」 孝天見狀,見師父在上睡得眉開眼笑,居然無絲毫不適之感,不由笑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麼不怕燙呀?這床到底又有什麼用?」 鬼見愁谷晨不由翻身下石,點了點頭道:「為師我全身早已為乾元真火,將骨骸冶煉經年,自然視此炎石如常石無異了,不過不想方真人此舉,定是用以冶煉全身筋骨,長久于此石上睡息,定可收洗肌冶髓之功,你不妨來試試看!」 孝天不由笑著點了點頭道好,遂往那石床上一倒,初時只覺陣陣奇熱,由肌肉傳人,尚能勉強忍著,尚還笑問谷晨道:「試什麼呀?」 不想這句話方一說畢,全身骨骸一陣陣劇熱,直如火焚一般,當時再也忍耐不住,口中哎唷了一聲,由那石床之上,一個鯉魚打挺,竄身下地,滿臉通紅,只覺腹內俱是奇熱,不由張大了嘴,呼呼直向外面吐著熱氣。鬼見愁谷晨見狀不由呵呵一陣大笑道:「滋味如何?今後如果你每日能在這炎石床上調息一番,自有無窮收穫。」 孝天不由皺著眉道:「弟子一向自認,在運氣調溫方面,頗有造詣,誰知今日看來,竟是等於沒練一般!……」 說著不由歎了一口氣,頓時低頭不語,鬼見愁谷晨哈哈一笑道:「你還氣餒?我已經認為難得了,你以為自己很差麼?告訴你,要是普通練武者,不要說像你方才那樣,還能躺下說話了,就是坐一下,也是受不了,你如不信只一看就知了!」 他說著順手由身上掏出了一張廢紙,往那石床上一放,一刹那,那張紙卻被烘烤得卷成了一個卷兒,再一會,竟由白色變成了黃焦焦的顏色。谷晨順手拿過,在掌心上略一撫按,再一張開,竟都成了一掌粉沫,其熱可想而知。 裘孝天頓時看了好不驚心,谷晨遂笑道:「假使你內功運氣不夠的話,就算你能強忍著身內的酷熱,可是身穿衣服,也早就燒得焦糊了,可是你看你身上衣服,不是和平常一樣麼?所以只由這一點看來,你的功力也確是了得了!」 孝天本來十分沮喪,此時聞言,再一低頭看視,果然身穿衣物,仍然完好如初,這才轉憂為喜。 二人又談了一會,才又轉向那間狂風吹襲的石室,孝天只在聽石室之外,因為他昨夜確實已嘗過了滋味,鬼見愁谷晨咧口一笑道:「這間風室不用說,也定是那方真人用以培煉筋骨的一處地方,你不妨隨我進去看看,不要緊!」 說著話,遂低下了身子,由那壁邊小洞鑽入,才一入內,只覺驟風襲體,直如萬把鋼針透體而入,以鬼見愁谷晨這麼一身功夫,也不由咬了咬牙,暗道:「好厲害!」 再看那孝天,已把身掩向自己身後,若非鬼見愁谷晨單臂攔著他,真還不知道要被吹成什麼樣子了。 鬼見愁谷晨略為振奮了一下精神,強提一口丹田之氣,在全身各處穴道上行了一周,立覺周體溫暖異常,遂向前走了幾步,正至那風口處,地下有一雙深深足印,谷晨把雙足向內一站。 孝天心正不明,卻見師父面風而立,一時吐氣如牛,和哧哧對刮來的疾風,就空相迎,愈發覺得其聲隆隆,震耳越聾。 似如此良久,才拉著孝天潛身而出,出室後,孝天已為巨風吹得鼻紅眼腫,長衫盡裂,再看谷晨,竟和來時一般,連頭髮都沒有亂一根。孝天內心不由深為折服,才知道師父功力果然驚人。 二人把這瑤天別宮踏了一轉,愈覺美景無邊,此時夕陽西下,暮色蒼然,瑤天別宮中,更深深垂下了夜幕,一時鳥喧雞鳴。鬼見愁谷晨不由看了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們明天再下來吧,上面還有一些瑣物,不妨也搬下來……」 裘孝天點了點頭,二人遂又憶著來時步法,繞出室外,一直到那冷肌軒之外,外面早已伸手不辨五指了。 二人行抵那石井之下,當時仍由鬼見愁谷晨在先,裘孝天在後,用壁虎遊牆功夫,直往上攀去。 一霎時二人已行至洞口,谷晨本已攀臂在外,忽然不知怎地,雙手一松,全身直往下墜來。 孝天在他身後,不由大吃一驚,頓時一探手,把他右腕撈了住。 這一抓著他手,孝天不由大大地吃了一驚,原來手摸處奇冷泛骨,抖成一片。 裘孝天不由嚇了個忘魂,慌忙爬上洞口,把谷晨拉了上來,這時再一看,那鬼見愁谷晨,滿臉鐵青,戰抖成了一團,他用著冰冷戰抖的聲音道:「我……我……我不行了……」 裘孝天不由大吃了一驚,幾乎嚇得哭了起來,當時不由急問道:「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谷晨此時全身戰抖成一團,他翻開了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吃力的擠出了幾個字道:「快……快把我扶到洞中去……快……」 裘孝天不由熱淚盈眶,聞言那還敢怠慢,慌不迭抱起谷晨僵瘦的胴體,如飛的馳到了後洞。 他把谷晨輕輕的放在了蒲團之上,只見這一會功夫,谷晨已萎糜不堪,他無力地張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孝天,苦笑了笑,用著似同蚊蠅一般的聲音道:「孩子……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孝天不由一時眼淚泫然而下,他不解地抽搐道:「師父!你老人家……犯了什麼病?有什麼藥可醫沒有?」 谷晨聞言又抖戰了一下,依然是用著極低的口音道:「沒有用……什麼都沒有用……可是,孩子!你放心。我不會死的!你把我扶坐起來,我要靠著牆。」 孝天忙依言把他枯瘦的胴體扶坐了起來,當他手觸到谷晨的背脊之時,他幾乎驚嚇得叫了起來,谷晨往昔那鐵一樣結實的脊樑,如今摸在手裡,卻像棉花一樣的軟了,癱瘓得幾乎成了一團,如若不是靠著背後的牆,他是不可能再會坐起來的。 谷晨喘息著,良久,他流出了淚—— 這位往昔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在想到他即將接受的命運之時,竟也忍不住會流下了淚,然後他用嚅動著的幹唇,呐呐的道出了這可怕的「病」。 是的!世界上,誰又能逃得過「病」的侵襲呢——即便是像谷晨這麼一個不平凡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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