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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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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痛定思痛 鬼見愁谷晨讓裘孝天扶坐好以後,這才用著戰抖的聲音接下去道:「孩子,師父真沒有想到,師父不行了!」 孝天不由眼圈一紅,接下去道:「師父,你老人家這是怎麼一回事……要不要緊?」可是只這說話的一會時間裡,鬼見愁谷晨已變得面色青紫,全身猝然萎縮下去了一半。孝天見狀,真是嚇得魂不附體,他忙伸雙手,把谷晨癱瘓下去的身子,給拉了起來。 可是當裘孝天的手微微一松,鬼見愁谷晨又不由跟著軟了下去。 這一位一世奇俠,武林怪人,到了此時,也不由洞悉出這種病源的來歷,而從他那一雙深窪在目眶內的雙眼之中,滾滾落下了眼淚。他一面用著那雙淚眼,望著自己一手辛辛苦苦教出來的徒弟,一面似同蚊哼一般的聲音,接下去道:「孩子……你可知道這種病的來歷和名字麼?」 孝天不由落著淚,搖頭道:「弟子不清楚,師父你說一說吧!」 鬼見愁谷晨苦笑了笑道:「這就是數十年前,在苗疆一帶,令人聞名喪膽的猩猩熱……」 孝天由師父口語之中,可想出這種猩猩熱,定是一種極為厲害的疾病,只是自己並沒有聽過這種名字,當時搖了搖頭說道:「師父!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病,難道說害了這種病的人,就沒有辦法去醫治了麼?」 鬼見愁咳了幾聲,他呼吸得更為急促了,同時他呈現出失望痛苦的雙目,微微掃了裘孝天一眼,似乎在責怪他的見聞淺薄。 聞言之後,他頓了一頓,才道:「這種猩猩熱,凡是中了此病的人,天下沒有任何藥物可以醫治的。換句說話,也只有等死……孩子……我先喝一口水,再慢慢給你說……」 裘孝天見師父往昔那瘦高的胴體,只這一霎那,竟會縮短至此,尤其是背脊處,競隆起了老高,方才那幾句話,說到最後,聲音沙啞已極,不是自己離坐得近,幾乎就聽不出他在說些什麼。 當時忙倒了一杯水,一面把谷晨扶坐了起來,給他小心地飲了幾口,谷晨才微微顯得情緒好些,又停了一會,他才道:「這種猩猩熱,也是一種苗疆的桃花青瘴……不過它和毒瘴少有不同,卻更較毒瘴為厲害!」 孝天依然是絲毫也不懂,他用一個軟的草墊,墊在谷晨背後,鬼見愁谷晨才慢慢的講了以下這個極為可怕的故事: 原來苗疆裡,每到秋夏二季,尤其是在夏秋之交的日子裡,流行著一種瘴氣。 這種瘴氣可分青散瘴、泥瘴、和五雲桃花瘴,雖然同為瘴氣,可是卻大有不同之處。 散瘴只是森林中,一些集年累月的植物枝葉,年久經風吹雨打,潮濕黴爛不已,再經日光一曬,久之散發出一種氣體。 因隨風四散,故名日之散瘴。 這種散瘴毒性較小,而且每日出時都有一定時限,更以顏色微黑,所以人畜望之,盡可早避,而不至受害,即使染上這種毒瘴,也只不過身軟無力,如以苗疆內所產的「棗葉酸」遍塗全身,不出一月,定可複元如故。 所以這種散瘴,雖然厲害,倒不是瘴毒之中最可怕的一種。 其次再說那種泥瘴,顧名思義,這種瘴毒,定是由泥土之內,散發而出的毒氣。 苗疆之內,多泥澤水窪,尤其是在那暗不見天日的深山大谷之中,有些地方可說是經年不見日月,望之皆是一片濃林沃野。 往往人行其中,三五日不見天日,並不稀奇。 也就是這種密林之中,有深過六七尺的腐蝕集泥,這種腐葉,經年累月,已腐蝕如稀泥一般,久之自會散發出一種深黃色的氣體。 這種深黃色的氣體,也就是所謂的「泥瘴」了。 這是三種瘴毒之中,最好防的一種,因他本身,只是散發在那些濃密的大森林之中,而這種大森林,通常根本是遊人罕至。 人畜要受害之時,多半是在暴風之夕,那些散佈在林內的泥瘴,才會為風力吹出。 遠遠望去,這種「泥瘴」,就像一片黃雲也似的,滾滾而來。 人們更可望見這種顯著的標誌,遠遠逃避之,即使是為這種「泥瘴」染中之後,用「棗葉酸」遍擦之,也可解除。 所以以上這兩種瘴毒,都不能算是什麼最可怕的瘴毒,最厲害的而是那最後的一種,名叫五雲桃花毒瘴。 五雲桃花毒瘴,所不同於其它瘴毒的是,這種毒瘴,完全是由日積月累而來的盛開桃花,千百年累積樹下,腐爛如泥,正午時分,日光正烈,花泥經日光暴曬,外幹內熱,盡發之毒瘴,一時不易散出。日落之後,外間氣溫突降,內中溫度仍然甚高, 才致慢慢散放空氣之中,無論人畜中之,鮮有不立時倒斃當場。 這種「五雲桃花毒瘴」來時,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朵朵的漫天紅雲,又像是飄浮在遠天的紅霞。 說來時,可真是速度驚人,似同電閃星掣一般,無論人獸,只要是聞上一點,頓時雙腳發軟,癱軟在就地,漸漸如醉如癡,既之全身奇癢,起一種類似「風疹」的暗紅肉塊。 如此不出兩個時辰之內,定會在不知不覺之中,失去了性命。 甚至於連那種,專治瘴毒的「棗葉酸」,對這種「五雲桃花毒瘴」來說,也是罔效。 可是以上三種毒瘴,雖然都足以制人命,可是因各自都有顯著的顏色,在聰明的人類來說,仍會事先遠遠逃避,或可計算其散發的時間。先行避之,那麼傷害自是極微,在人來說,並不見得就是最可怕而不可逃免的絕難死症。 然而另外一種,也就是此時谷晨所說的「猩猩熱」,可就不同了。 原來這種「猩猩熱」,在苗疆本身來說,也是數年之中,難得一現的瘴毒。 這種東西的成因,說來也很怪。 以上所說的散瘴、泥瘴和五雲桃花毒瘴,各因時間和地點散發的不同,可以說絕少有機會,令這三種瘴毒湊合在一起的。 可是世事難料,巧在不期而遇。 這三種毒瘴,本是各具奇色,可是當它們聚集在一起之時,竟會變為無色。 可是雖然沒有顏色,本身卻具有奇熱,遠遠撲面而來時,似同火焚一般。 這就是苗疆一帶,令人談起來,幾乎嚇掉了牙的「猩猩熱」了。 它本身,既因絲毫沒有顏色,更因出無定時,再因為人們也摸不清應如何防止,所以不來則已,只要這種「猩猩熱」一來,可說是人畜等於遭到了一場極大的天災人禍也似的。 凡是這種「猩猩熱」熱風所過之處,非但是人獸應風而亡,即使是草木,也會為之枯萎,真可說是極可怕而令人防不勝防的絕難大禍。 「猩猩熱」初中人獸之時,現象和五雲桃花毒瘴中人時之情形,極為相似。當時也是全身癱軟不已,既而發癢,最後何時只要一覺到冷,打一個寒噤之時,也就是毒泛入骨髓之時,那時命也就隨之而去了。 鬼見愁谷晨,把這種「猩猩熱」解說完畢之後,裘孝天已不由為這種奇病大症,驚嚇得面無人色。 再看師父,全身已睡在那大蒲團之上,他前胸起伏頻繁,可是臉色反較方才為好,尤其是語音,更較方才清楚了許多。 裘孝天不由心中微感寬慰,當時感歎叫道:「師父你歇一會再說吧!」 鬼見愁谷晨苦笑了一笑,抖聲道:「不要緊,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你再聽我說就知道了!」 孝天不由含著淚,點了點頭。鬼見愁谷晨才用著沙啞的嗓音,沉聲道:「當我還在少年的時候……大概有二十三歲的年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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