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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想著勉強通過這石室,見對面壁上亦有一自己進時同樣大小的一處空口,不由直行了過去,無意間低頭,卻看見正中地面玉質石面之上,卻有一雙深有兩寸許的足印,那足印顯示出足尖向前,正是面對風口的形狀。

  裘孝天此時身子左舞右晃,哪還敢再在內多停一刻?忙自壓著真氣,步步為營的出了石室,待出得洞口,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出洞之後,回想起那雙深湛的足印,猶自不寒而慄,心想:「這足印不知是何人所立,竟能把那麼堅實的玉石地面,踩下兩個腳印,可見為時之恒之久了!」

  這麼一想,愈覺這人簡直是功力高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要是自己入內,恐怕不出一盞茶時,就要在內現醜了,勢必會像球也似的,在內左旋右轉,出來還不得被碰得頭破血流?可見武學之一道,真是仰之不視甚高,俯之不見其淵,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是自古以來,不變的恒理了!

  裘孝天這麼想著,內心更不由立下了決心,要學成一身人所不能的絕世武功。

  此時天光已暗,他算一算,自己出洞的時間,少說也有四五個時辰了,出來這麼久,難免會令師父放心不下,而自己陡然發現這種奇跡,更是歸心似箭,想早一點,把這消息告訴師父知道,也好聽聽他老人家見解。

  想著忙循依來時步法,一路踩踏著陣步,出了這五間石室所列布的兩儀生死陣。

  他走到那石台之下,縱身而上,只往那門下踏石上一立,那扇門竟又像來時一樣,吱扭扭的轉了出去。

  但見天光已暗,裘孝天所處身之地,仍在那「冷肌軒」之中。

  當時哪還顧觀察這軒中的美景!慌忙跑過山亭,又由石橋穿過,來至冷肌軒大門之下,足踏石級,石門啟開,孝天不由縱身而出,再踏石階關上了大門,仰頭一看,此時身立又是地穴之內了。

  而地穴之中,已暗到伸手不見五指,可是因孝天已慣於夜中視物,當時滿心懷著興匆匆的意念,直往那墜身之處馳去。

  他在洞底,運行調息了一番,因知道這地洞極深,如不事先調好功力,勢難攀登至頂。待功力運足之後,這才運行壁虎遊牆的內功,一路悉悉瑟瑟的攀遊了上去,中途休換了十數次氣,才漸漸覺得離穴口不遠了。

  一盞茶之後,裘孝天已攀身在洞口之外,他默默記憶著來時,自己所踏的反八卦陣步,一步步向內走去,似如此轉行了老半天,才走到來時道上。

  如此再按照入洞的步法,直往洞中飛馳而去。他心中默默地想,師父可能早已醒了,如果發現自己不在洞中,定要責問一番。

  這麼一想,他足下更加疾馳。可是當他已走到了最後的一道洞口之外,方要轉身而入,耳中卻聽到師父哈哈的大笑之聲。

  裘孝天不由吃了一驚,心想師父一個人笑什麼呀?想著方要轉身而入,不想方一抬步,耳中卻又聽得另一人陰沉的口音道:「老怪物,我兄弟找得你好苦啊,卻不知你竟會潛身在這方真人的洞府之中享福,可真慕煞我這老朋友了!」

  聲音沙啞不清,裘孝天不由心中大吃了一驚,頓時將腳步停住了,當時蹲下了身子,借著一塊凸出的石壁,把身子遮住了,再偷偷引目向洞中一看,這才看清了室中的一切。

  原來昏燈之下,師父正自盤膝坐在一方蒲團之上,雙掌和往日行功之時一樣,雙雙輕按在膝頭,只是此時臉色鐵青,並且汗珠由兩額滾滾而下,像是強忍著無比的痛苦模樣。

  裘孝天不由大驚,再側目一看,在師父身軀右前丈許,石座之上,此時卻坐著一個矮瘦的小老人。

  這小老人,一頭全白的長髮,卻編結成了十數根小辮子,滿懸了一頭,生就著一張小臉,大僅如掌,口鼻五官,無不奇小,乍看起來,真像是書上所繪的雷公也似。

  他身穿著一件灰白的長衣,那種顏色,就和他的皮膚顏色幾乎是一樣的。

  此時坐在石凳之上,目光卻死死的註定著鬼見愁谷晨,嘻皮笑臉地道:「谷晨,你想不到會有今天吧!告訴你,此時你正自二氣歸海,上下不得之際,我要是想取你性命,簡直是舉手之勞,只是……」

  這小老人仰天嘻嘻笑了幾聲,遂又尖聲尖氣道:「可是,谷晨!我們到底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了,我還不忍心這麼做,不過這一切,卻都要看老朋友你賞不賞臉了!」

  說著話,那一雙奇短的小腿,在石凳之上,來回的踢甩著,狀極逍遙。

  裘孝天經這小老人這麼一說,才知道師父此時,竟是正在行著吐納內功,方才入氣海之際,卻這小老人突然闖進,一時驚擾,以至於二氣不能歸一,此時真要是想取師父之命,可謂之易如反掌,當時不由大吃了一驚,心中不由暗忖:「只要此人略有對師父不利之舉,我定猛然出手,給他個厲害。」

  當時想著,依然不聲不響的蹲在石後,小心地觀察室內動靜。

  此時見師父聞得這小老人言後,全身一陣急抖,咬牙切齒地道:「池老甲,你這豬狗不如……的老兒,你想趁老夫這坐功緊要關頭,來威脅我麼?……哈……你真是做夢了!慢說,那伏魔手的弧形劍和五元丹不在我手,就真個在……我手中,我又豈能拱手讓與你這老鬼,池老甲,你可真是恬不知恥了!」

  那小老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綠林道上,僅存的一對老怪物,大荒二老之一。

  這大荒二老,年歲均和鬼見愁谷晨不相上下,一為刺瘤上官同,一為侏叟池老甲,各自都有一身怪異驚人的絕世武功,此時現身者,正是這大荒二老中行二的矮叟池老甲。

  這大荒二老,五十年前,為爭漠北沙金,曾和鬼見愁谷晨結下了不解之仇,只因當時比武之下,這池老甲為谷晨十焰神指點中了左肋,含羞帶傷而退。

  自此以後,這大荒二老絕跡江湖,並立下誓言,江湖上如再發現二老蹤影之時,也就是谷晨死期到了。

  二十九年之後,二老又自現身江湖,各自煉成更為驚人的絕技,挾憤尋仇,才知那鬼見愁谷晨,早已絕跡江湖,不知下落。

  上官同和池老甲一怒之下,踏遍中原,卻是真不見那谷晨蹤跡,這才相信那谷晨定必早已身死,於是又重新在四川立寨收徒,黨羽遍佈川湘雲貴,聲勢之大足可令過往商旅聞名喪膽。

  本來,這池老甲萬無能尋到這伏魔手方太極的居洞之理,只是,那人魔徐道子,素知這一段怨仇根原,更因在川西還和大荒二老有一面之識,此次受鬼見愁谷晨一番侮辱,不由心中懷恨入骨。因此這徐道子,自從離開谷晨之後,光療傷就去了半年有餘,他因洞悉谷晨和大荒二老之間的怨恨,所以不惜出賣同門師叔的情誼,竟自遠奔川西,費了多年時光,才找到了這一雙怪物。

  當時即告以那鬼見愁谷晨如今還在人世的消息,大荒二老一聽,真是又驚又喜,當時就要隨徐道子前來找谷晨尋仇。

  可是人魔徐道子,自從眼見谷晨那種神功之後,又加耳聞谷晨口述經過,已知今日之谷晨,武功已堪稱到了化境,就以大荒二老如今武功,和自己三人找了去,也未就見得能把他怎麼樣。

  當時不由把眼見谷晨之經過,詳細告訴了大荒二老,上官同和池老甲一聽谷晨竟在昔年長白派掌門人,伏魔手方太極洞中坐練了二十餘年之久,更參透了上乘坐功玄關,不由大吃一驚。

  更使他二人顧忌的是,久聞那伏魔手方太極,身死之時,把隨身所帶的一口孤形劍「穹星」,和自煉的一丸五元丹,都置於棺側,供贈有緣,那麼,那谷晨既在這方太極洞中,這兩件東西一定落在了他的手中,那口劍先不去說它,只那一粒五元丹,如服下,只須以本身乾元真火熔化,少說可抵一甲子苦煉內功。

  這麼一想,這大荒二老如何不大為驚心?二人多了這麼一層顧慮,所以才沒有立時趕來復仇,二人又自封寒山練了三年,練成了「九陰白骨爪」。

  二次出山,這才決心來尋谷晨復仇。只是二人雖然準備充分,可是因知道這谷晨更不比當年,還是不敢稍微大意。

  商量之下,由徐道子先帶池老甲,到谷晨處去秘探一番,再定復仇之計。

  池老甲帶著徐道子,一直撲奔黃山,這侏叟池老甲,果真是見曆高人一等。徐道子只把他引至那石峰之前,池老甲已看出洞門隱處,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推解出進門的陣步,本想帶徐道子一併入內,只是那人魔徐道子,至死也不肯入內,侏叟池老甲無奈,這才在天黑之後,仗著膽子,隻身踏入了這石室之中。

  用著他自推的一套入門陣法,居然毫不費事的,一直行到了七門之內,來至了鬼見愁谷晨坐功的丹室之內。也算是事情湊巧,這池老甲入洞之時,也正是那裘孝天誤墜石井之時,是故二人錯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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