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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再看這室中別無長物,於是他又默念著陣法,步步踩上生門,不一會,又轉到了第二間石室,這室中有一條極長的書案,是環壁而設,因室是圓形的,所以那書案也是環壁而列。

  案上井井有序地排列著各式書籍,多系線釘古本,室中亦設有香草軟墊一方,足見過去室主,是一位極喜讀書的飽學之士。

  裘孝天因沒時間,來不及去一一仔細翻閱那些書籍,看看是關於哪一方面的。

  當時迫不及待,又按著陣法,穿入了第三間石室,這一次,尚未進室,他就大吃了一驚。

  原來身尚在室外甚遠,卻見石室之中,隱隱有燈光透出,更因光頭甚強,眩照得這晶瑩石面,散發著五彩的顏色,遠遠望去,就像是萬點彩鱗也似。

  裘孝天心中雖是奇怪,可也大著膽子走了進去,這一次更把他嚇得呆了。

  原來目光望處,這間石室之中,正中是一方長方的玉榻,玉榻之上,竟自挺挺的躺著一人,這人面色慘白,直如石灰,長眉出頰,雙手也是形如鳥爪,交叉著平置於胸。

  他身上穿著一件淺灰色的長衣,足下卻是一雙新的挖雲子便履,雪白的襪筒,直護到膝蓋以下,一望就知,這人是一具死屍。

  裘孝天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再看此人,似乎歲數並不太大,至多也不過六十出頭,頭上戴著一頂軟沿儒士便帽,帽心還有一顆紅孩兒的寶石結子。

  只一看,定知這人生前是一儒雅之士,就在他環身四周,一共直立著二十大缸,每一缸都有兩人高下,缸與缸的距離不過五尺遠近。

  最奇是每一缸的缸心,都有一根白絨繩所連接,那熊熊的火光,正是在這絨繩之頭燃燒著。

  裘孝天不由心中大疑,當時先不顧去端詳那榻上儒士,先就跑到最後一口大缸處,縱身缸緣,向缸內一看,心中這才大為明白。

  原來缸中,竟盛著滿滿一缸油,想是用來燃那巨形燈撚所用。孝天看到此,不由長長歎了一口氣,暗忖,這人真是死得好氣派,到如今燈光猶自未滅。

  於是,他挨個的去看看那二十缸油,已燃了十七缸,尚有三缸,尚未燃完。

  他暗忖著這大缸,如果滿滿一大缸油,三年也未必能燒完一缸,如此判來,這人少說已死了在五十年左右了。

  五十年之久,這人屍身竟仍完好如初,看來可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了。

  裘孝天不由慢慢走到那長榻近前,仔細一打量那榻上之人,除了他那蒼白面色之外,其他簡直和生人無異,尤其是他那一雙劍眉,斜飛出額,再襯上他那挺正的鼻樑,可以想知,這儒士生前,定是一翩翩佳士。

  裘孝天注目他甚久,不由都看呆了。他心中忽然想到:「不管如何,這人定是一個武林前輩奇人,在他靈前,還是恭敬一些才好!」

  想著忙跪下了身子,端端正正的對著這人,磕了三個響頭,同時口中默默念道:「弟子裘孝天,參見真人法體!」

  默念之後,猛一抬頭,不由吃了一驚,原來目光接觸之處,

  正是那石榻盡頭處,那石面上,赫然深深的寫著一行草字,每一字都入石寸許,看來十分蒼勁。

  裘孝天細一判認,只見上面寫的是:「不准移動我體。」

  一旁卻有一行小字寫著:「長白末學方太極指寫。」

  裘孝天不由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敢情這人竟是師父所說的那位往昔技驚天下的長白派掌門人,伏魔手方太極!

  卻不料,他的屍身意會在此發現,而且歷經數十年,竟是栩栩如生,這真是駭人聽聞的事了。

  裘孝天心中這麼想著,慢慢的站了起來,他又發現,在這方太極屍身旁邊,斜放著一口彎若弓背的劍,這劍若展直了少說也有三尺一二,可是生就是彎的,看來只有二尺三四寸長短。

  那劍鞘通體漆黑,仿佛是一塊墨玉挖空而成,裘孝天不由心中大喜,順手拿起了這口怪異的劍,只見劍柄也是一色玉所雕,只是鑲有明珠三粒,無不光華燦爛,並有兩個凸出的白玉字,細一認,那是「穹星」。

  裘孝天雙手試著,按動啞簧向外一抽,只聽「鏘」的一聲,霎時間冷氣森森,寒光耀目,端的是一口極為少見的罕世寶刀。

  孝天看著,心中不由暗自歎息了聲道:「真可惜這麼好的一口劍,竟會是彎的!……」

  想著又把這口「穹星」劍合了起來,見劍鞘上鑲有爬爪,只需往背上一貼,用手一按那對張開的爪齒,竟自緊緊的附在了背心衣衫之上,劍柄上飄拂下挺長的漆黑絲質劍穗,看來好不威風。

  其實他又哪裡知道,這口劍並非是傷殘才彎曲的,卻大有來頭,是戰國劍士歐冶子於七劍之後,另出心裁鑄造好的一口奇劍兵刃,名喚弧形劍,除了可具備一切的劍招施展之外,而且尚可以勾掛運用,威力更較單純的劍上發揮,更厲害多了。

  這口弧形劍,自從落到了這伏魔手方太極手中,真可謂是如虎添翼,作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情!想不到他死之後的今日,這口劍,竟會輾轉的落到了這裘孝天的手中!可見神物擇主,造化於人是不可預料的了。

  裘教天佩好了這口弧形劍,又見這石壁之上,尚有一面玉錚,當時騰身而上,把那玉錚又取了下來,只見上有三弦,多已鬆弛,想是多年未用的緣故,裘孝天試著把錚弦扭緊,輕一彈弄,聲韻嗡然頗有古意。

  當時他知道定也是一具不常見的東西,見錚面有絲帶,用以背掛,當下毫不考慮的把它背在了背上。

  再看看這間石室內,已沒什麼東西了,除了那閃爍的燈光,哄襯著死人的臉,慘兮兮的頗有冷意。

  裘孝天恭恭敬敬,又跪在那伏魔手方太極的屍前,默祝道:「弟子今後定珍惜這一劍一琴,你老人家在天之靈,好好安歇吧!」

  祈禱完畢,這才站起身子,腦中默默憶念著足下的陣門,反身退出了這間石室,七八個扭轉之後,又來到第五間房中。

  只見這房中一式十七張掛圖,像是深深的陷在牆壁之中。

  圖表之上,所畫的卻是仰臥坐立,姿態不一的各種姿式,開唇吐舌,叩齡咽澤,都令人望之如生,當時心中想知定是一門坐禪的功夫,自己看了多時,僅微體會出像是一種吐納功夫,卻不能盡解其意,正中也是一個細草蒲團,別無他物。

  第五間,也就是最後的一間房中,裘孝天尚未走近,已覺身上似有嗖嗖之感,同時方才四間房子,全是玉門敞開,唯獨此間房中,石門緊閉,同時竟有一陣隱隱雷鳴之聲,由這房中玉壁傳出。

  裘孝天不由心中一動,再看這間石室,竟是禿立一處絕峰之上,絕峰對面卻是百丈危崖,可是崖壁之上,卻有丈許方圓的一個大口子,正對著這凸出的石室,那隱隱雷鳴之聲,似乎就由那室口傳出。

  裘孝天走近石門,已體會出,由門縫之中,鑽出絲絲生平從未領受過的勁風,直如鋼針也似的穿肌刺骨,簡直痛得他幾乎叫出聲來。

  於是孝天忙閃向一邊,哪裡再敢冒然啟開房門入內?遂見一旁壁面有一二尺見方的洞孔,不由大著膽子潛身而入,才一入內,只覺得衣衫飄揚欲飛,迎面由那山口之中,吹來一股自己生平重未領受過的大風,若非裘孝天這十二年中,練成了極高的內功,只這一陣風,他也就吃不消了。

  他一面強壓丹田之氣,施出大力千斤墜的定身之法,就如此,尚且左舞右晃,雙目更是別想睜開了,尤其迎而來的風,幾乎令自己為之窒息。

  裘孝天不由嚇了個魂飛天外,暗想:「好傢伙,這算是什麼玩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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