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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不是的!」弓富魁冷笑一聲道:「這是那廝故布的疑陣,他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

  柳青嬋十分驚愕地道:「你怎麼知道的?」

  弓富魁冷冷地道:「這廝內功因參習了冬眠秘功,已能噴雲吐霧,他方才為朱師兄與白鶴前輩連番劍傷,元氣大虧,此刻多半借噴霧氣掩身,正在運功調息。」

  柳青蟬一驚道:「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不涉水過去,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弓富魁笑道:「姑娘說得好輕鬆!」

  說時他偏過頭看了她一眼道:「姑娘如果認為他身負重傷,功力不能施展那可就錯了。」

  「師兄有什麼見識?」

  弓富魁道:「這幾天我與他朝夕相處,已得知他早已功參造化,如果假以時日,幾乎可以達到不死之身。姑娘如果以為他身負重傷,就可任人宰割,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以目前而論,你我二人如果輕易渡水,只怕未登彼岸,就已經屍橫溪流之內了。」

  柳青嬋不禁一呆,臉上現出了不服之色。

  弓富魁歎息了一聲道:「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姑娘萬請毋疑,果如姑娘所想的這麼簡單,愚兄又何必枯守在這裡,何不早下手為妙?」

  柳青婢冷笑道:「那麼,就這麼算了麼?」

  「那倒不至於!」

  「弓師兄,莫非還有什麼妙計?」

  「我豈能有什麼妙計?」弓富魁冷笑了一聲,仰首看著柳青嬋道:「姑娘莫非忘了一個人?」

  「忘了什麼人?」

  「那個姓童的奇人。」

  「童……」她腦子裡立刻想到了剛才出自過之江嘴裡的那個人,脫口道:「童如冰?」

  「不錯。」

  聲音不是發自弓富魁的嘴裡,卻發自柳青嬋身後。

  柳、弓二人不禁吃了一驚,倏地回過頭來。

  沉沉暮色裡,站立著一個修長身材,年近四旬的紫衣文士模樣的人。

  弓富魁吃了一驚,忙站起來道:「前輩……」

  紫衣人已含笑走近,目光一掠柳青嬋,後者忙站起來,正要行禮。

  紫衣人點頭道:「姑娘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說時,紫衣人自身首先倚向一堆上丘後,那堆土丘高矮正當,正好掩飾著他站立的身子。

  柳青嬋不勝驚訝地看向弓富魁道:「弓師兄,這位前輩就是……」

  弓富魁正要答話。

  紫衣人已莞爾笑道:「我姓童,就是姑娘剛才提的童如冰。」

  柳青嬋既驚又喜地低聲叫道:「童老前輩……」

  來人一笑擺手道:「老前輩不敢當,勉強可以當得上前輩二字。」

  說到這裡,手指向弓富魁道:「剛才我已經見過他了,姑娘的一切,我這幾天也都有所耳聞,姓過的雖然受了點傷,可是在他那身能耐來說,稍事調息,即不礙事。倒不是我小瞧了姑娘,你們兩個要想揀這個便宜,只怕還不容易。」

  柳青嬋一怔,道:「那麼前輩的意思莫非就放過了他麼?」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來人童如冰那張帶有三分儒士秀氣的臉上,帶出了一絲笑容,接著道:「如果你們兩個不見怪,我想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好了。」

  「前輩的意思是要……」

  「這個人是我的死冤家、活對頭,以往十年,我屢次被他欺騙,幾乎上當至死……嘿嘿,今天,是我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

  弓富魁大喜道:「前輩打算怎麼對付他?」

  「我當然有辦法。」

  他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剛才我如殺他,易如反掌,只是我卻不願意為此落下譏誚!現在他正在運功調息,等到他功力稍事恢復之後,我再出手,他就無話好說了。」

  柳青嬋這時近看這位童姓奇人。

  三十六七的年歲,長眉出鬢,目如點漆,說不出的一種朗朗神采,一種可愛的讀書人氣質——這樣的一個人,和一般江湖武林中糾糾武夫比較起來,確實大異其趣!如非事先知道他的底細,你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他竟會是武林中人。

  她以往一直生活在夢幻裡!認為自己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武功雖然未必敢說獨步天下,起碼是罕見敵手了,誰知道……她簡直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這一切,都緣於她目睹過之江那身超然的武技而開始。

  她原本認為,能夠達到過之江那身超然的境界之後,必然舉世無雙了。

  現在又出現了一個童如冰。

  這個童如冰的武功雖然尚是未知數,然而觀其談吐氣勢,以及朗朗神采,已可想知絕非凡士,聽其口氣,似還在過之江之上。

  她真有點茫然了!

  什麼樣的武功,才算最高?

  什麼樣的人,才稱得上武林至尊?

  似乎這些都不能再斷然地下定語了。

  一時,她只覺得自己是那般的渺小,渺小得微不足道!輕輕歎息一聲,她遂低下頭來不再說話。

  童如冰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對面那片蒺藜地,面色很是平靜。

  弓富魁與柳青嬋也都保持著安靜,一言不發。

  不過,他門預料著一場激戰,即將要開始了。

  童如冰微微冷笑著。

  他那雙眸子,似乎能夠洞穿對方過之江用以掩身的那一片雲霧。

  微微點了一下頭,他訥訥地道:「他就要現出身子來了。」

  這時山丘與水面上,都已浮現出一片微微的夜色,能見度大為降低。

  然而對於一些有精純武功,以及精銳目力的人,並不會有什麼影響。

  弓富魁與柳青嬋,一直就注視著對面那塊方寸之地,特別留意那一小片飄懸在蒺藜樹上的「白雲」。

  怪事發生了。

  就在童如冰話聲方停的一刹那,他們忽然發覺到那片「白雲」在空中疾快地打著轉兒。

  漸漸地,這塊雲化為一條綢帶子般的物件,向著下麵緩緩地收攏。

  就在雲塊轉幻為帶狀的同時,過之江已現出了身子。

  過之江由始至終一直就盤膝坐在那棵蒺藜樹下,這時只見他翹首當空,正用嘴作出一副「吸」的姿態。

  懸在他頭頂的那塊「雲」,遂變為一條白色的雲帶,悉數地投入他的嘴裡。

  轉瞬之間,那塊方圓逾丈的雲塊已化為子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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