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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他身子一個倒側,已到了弓富魁身邊,左手虛晃一下,右手一拳向著弓富魁臉上直搗了過去。

  這一手拳法,屬於迷蹤拳第十八手,名喚「流星貫頂」,田福浸淫有年,是以施展得十分得手。

  無奈,弓富魁早已防到他會有此一手。

  只見他頭一晃,兩隻手交叉著向當中一迎,已把田福那只粗壯的胳膊抓在了手上。

  田福一驚之下,正待用力掙開。

  弓富魁一隻右手,「叭」一聲,已經落在了他右肩頭上。

  他這只手上暗含著拿穴手,是以往下一落,田福只覺得身上一麻,頓時動彈不得。

  眼前人影一閃,那位標緻的姑娘柳青蟬,已來到了眼前,素手一翻,反向弓富魁肩上落去。

  這一手,看似無奇,其實,卻是大有學問。

  她的手勢向下一落,弓富魁立刻體會出自她那只纖纖玉手裡,傳出一股極大的內潛力道,這位柳姑娘顯然施展「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的手法。

  她那只其白如霜,其膩若脂的纖纖玉手,分明也是施展的拿穴手。

  弓富魁當然不會被她一上來就拿中穴道,可是為此卻勢難兼顧田福。

  他身子一閃而出,躍出三尺以外,同時間也鬆開了拿住田福穴道的那只手。

  田福一蹌倒地,顯然有些惱羞成怒,只見他身子一挺,自地上翻身躍起,嘴裡罵道:「臭小子。」

  他身子方要撲上去,卻被柳青蟬橫手攔住。

  田福怒道:「小姐,這小子……」

  柳青蟬嗔道:「田福!」

  田福對於這位侄小姐,還是真有點害怕,經她這麼一叱,頓時不再作聲。

  他心裡那口氣沒出來,忿忿地坐一邊,不再吭聲。

  弓富魁這才向柳青蟬抱拳道:「在下曾經聽說過柳前輩跟前有位姑娘武功如何了得,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柳青蟬冷笑道:「既然你對我們主僕摸得這麼清楚,可見你早就留下心了。」

  「當然,在下要是沒有留下心,只怕姓過的早已對姑娘主僕有所不利了。」

  「這話怎麼說?」

  「姑娘莫非不知道方才在路上時,在下已經發現了姑娘的行蹤,姑娘雖是喬裝為男人,卻也瞞不過在下一雙眼睛。」

  柳青蟬臉上一紅,冷哼了一聲,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請坐。」

  「謝謝。」

  弓富魁大咧咧的,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對面那位柳姑娘怔了一會兒,又偷偷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打量著他。

  弓富魁這才注意到,她頭上戴著一朵素色的白花。心裡一動,才得悉那位柳老前輩果然已經死了,對方與自己,正是無獨有偶,同是傷心落淚人。

  輕輕歎息一聲,垂下頭來。

  柳青蟬這時抬起頭凝視著他,吟哦著道:「你是『天一門』裡的弟子?」

  弓富魁心裡不由一怔,禁不住暗自佩服。

  「姑娘,何以看出來在下是『天一門』中人?」

  「由你的眼神。」

  「我的眼神兒?」

  「由你剛才在火場的眼神裡看出來的。」

  弓富魁苦笑了一下,倒是無話可說。

  柳青蟬秀眉微蹙道:「那麼,你到底是誰?」

  弓富魁原無意把本來面目示人,可是一來感觸對方淒苦身世,再者彼此同仇敵愾,也就無意再瞞著她。

  「姑娘猜得不錯,在下正是『天一門』待罪弟子。」

  「哦!」

  柳青蟬輕輕哦一聲,目光裡頓時呈現出一片欣慰,同時也有一些紊亂不解的情意。

  「那麼藍昆老前輩……」

  「那是在下授業恩師。」

  「他老人家……莫非……」

  弓富魁悲聲道:「先師已在今晚戌時初,從容就義。劉、洪二老前輩也同時死於非命。」

  「你是……」

  「在下弓富魁。」

  「啊,你就是弓富魁!」

  「姑娘何以知道在下賤名?」

  柳青蟬點點頭道:「是聽大伯說的!」她眼睛向他掠了一眼道:「久仰弓兄,一身武功很是高明,我大伯在生之日,常常說起『天一門』內,只有弓兄你一個成器的弟子。」

  才說到這裡,那坐在一邊的田福啞著嗓子大笑了一聲。

  笑聲一斂,他冷冷地道:「我家主公英明一世,這一次可是看走了眼啦。他要是曉得,這個姓弓的小子,竟是這麼偷生怕死,認敵為友的人,只怕會從棺材裡氣得跳出來。」

  弓富魁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不與他辯。

  柳青蟬秀外慧中,一雙眼睛,明察秋毫。

  自從她第一眼看見弓富魁,就知道對方是個卓然不凡之士,她當然不會相信田福說的那番話是真的。

  那麼,這個弓富魁當真是深藏不露,謹慎小心,膽大而沉著的人了。

  「弓兄可知道『天一門』的那一把火,以及令師等一干人的死,是誰下的毒手?」

  「當然知道。」

  「是誰?」

  弓富魁一哂道:「就是與在下一路同行,此刻同室而居的那位『朋友』。」

  一旁的田福霍地跳起道:「好小子,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柳青婢嗔道:「田福,對於弓少主不得無禮。」

  田福頓時一怔,歎了一聲道:「是。小姐,老奴是一時氣不過……唉!」

  柳青蟬道:「你知道什麼,弓少主這麼做,是含有深心的,你應該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句話,弓少主乃是大智大勇,絕非一般匹夫匹婦所可以比擬的。」

  弓富魁一笑道:「姑娘太過誇獎。」

  田福經柳青蟬這麼一提,似乎突然明白過來,怔了一下,張惶向前幾步。

  他那只獨眼幾乎要湊在弓富魁臉上道:「弓……少主,我家小姐說的,是真的?」

  弓富魁淒然一笑道:「田大叔,任你去想吧。」

  田福忽地雙膝跪地道:「弓少主,老奴方才是有口無心,你多包涵。」

  說完,通!通!一連磕了兩個響頭。

  弓富魁吃了一驚,忙閃開一邊,順手把他由地上扶了起來。

  「田大叔,這就太不敢當了!」

  田福站起來,愧疚地道:「弓少主既然是有心人,現在正是機會,不如乘那廝晚上睡覺時,下手殺了他,正好為我家主公與令師報仇雪恨。」

  弓富魁苦笑了一下,微微搖了一下頭道:「難!」

  「怎麼?」

  弓富魁冷冷一笑道:「這姓過的一身武功,簡直無懈可擊,是我生平所僅見的高手。」

  「他莫非不睡覺?」

  「這一點還有待證實,不過……」

  他喟然長歎了一聲,搖搖頭道:「即使他睡覺,也是難。」

  柳青蟬秀眉一顰道:「這個人真有這麼高的能耐?」

  弓富魁道:「此人武技,姑娘必然已有所見,不必我多說,我所要提醒姑娘與田大叔的是,這個人似乎練有一種特殊的功夫。」

  頓了一下,他打量著異常驚嚇的田福道:「我想二位一定也知道內功中有所謂『感應圈』這一個說詞吧。」

  田福點了一下頭道:「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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