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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一個武林中的人,尤其是一個身懷絕技的人,必須要有一種先見。」那「冬眠先生」過之江身子斜倚著道:「不殺人就被人殺。」

  「所以你就這麼胡亂地殺人?」

  「誰說是胡亂殺人?」

  「兩天之內,你殺了柳鶴鳴,又殺了府台衙門大小十多條人命。」喘了一口氣,他又道:「火燒『天一門』,又殺了『天一門』內大小數條人命,這還不叫亂殺嗎?」

  他故意把「天一門」的三條老命,說成「大小數命」,表示他純系局外人。

  這一點果然用對了心思。

  過之江冷冷笑道:「天一門僅有三條老命,沒有大小多條人命。」

  「就算是三條老命吧,又何勞尊駕動手?」

  「那是因為我與他們有仇。」

  「『天一門』藍昆與你有仇?」

  「不止是他一個人。」

  「你是說……」

  「我是說當今天下,最少半數以上的武林中人,都與我有仇。」

  「這話怎麼說?」

  過之江冷冷地道:「當今天下一共有多少武林門派?」

  「這個……」弓富魁低頭盤算了一下,說道:「較有名聲的,大概有二十三家。」

  「這就是了。」

  過之江臉上現出了兩道很深的紋路。

  他眨一下眼皮道:「那麼我告訴你,有十一家與我有仇。」

  弓富魁心裡動了一下,面上色變:「你是說武林中,有十一家門派與你有仇?」

  「仇深如海!」

  「那麼你預備怎麼來對付他們?」

  「怎麼對付?」過之江臉上帶出了一種笑容,道:「那是我的事情!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年以後,江湖上只有十二家門派了。」

  「你是說……」

  「我是說其它的十一家已經不再存在了。」

  「你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

  「因為一個人,絕對不可能與全天下的武林中人作對。」

  「我就可以。」

  說時,這個怪人臉上洋溢出一種笑容:「這十一派的掌門人,將要死在我十一種不同的手法之下——這十一式手法,也正是武林中未曾見過的失傳手法。」

  弓富魁心中一驚,嘿嘿一笑。

  「你不信?」

  「我不是不信,因為這麼一來,你的敵人就不只是這十一家門派,而是全天下了。」

  說完,他站起身來接道:「對不起,我想出去透透氣,方便一下。」

  他拉開門,來到院子裡。

  月明星稀的寒夜,冷得令人牙齦在打顫。

  弓富魁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知道如果不出來緩和一下激動的情緒,只怕眼前就和對方難以相處。

  面對著空中的那彎寒月,他悲切地暗禱著上蒼:

  「皇天有眼,請賜我無比的力量,來為人世上消除這個惡魔吧!」

  他想到了師父,洪、劉二長老,柳鶴鳴……

  他的眼睛濕潤了。

  遠遠地隔著紙窗,他看著過之江瘦削直立的身影,像是一把弓般地彎曲著。

  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這個人的一切,都難以令人捉摸。

  他匆匆地來到了茅廁,小解一回,步出。

  這所客棧,名叫「月琴坊」,倒是一處雅致的地方,一共有三進院子。

  院子與院子之間,隔離著一片花圃,一堵矮牆。

  弓富魁所居住的地方,是最後的一層院落——他心裡有萬般心事,不知如何排遣。

  眼前落得這般田地,實在是他早先始料非及,他將如何自處?實在是一個極大的難題。

  他信步走著,緩緩進入到第二進院子裡。

  就在他身子方一踏入這進院子裡,驀地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影向自己正面襲到。

  弓富魁暗吃一驚,舉掌以迎。

  可是他的手掌方舉起一半的當兒,背上一痛,有一口冷森森的劍尖,頂在了他的背上。

  弓富魁雖說一身武功,不足以與那位「冬眠先生」過之江抗衡,可卻也是相當了得,不是隨便什麼人可以近得身的。

  那麼這個暗中人的身手,顯然十分了得了。

  因為他竟能借看聲東擊西之便,把一口利劍頂在了弓富魁的後背上。

  兵刃無眼,弓富魁一時呆住不動。

  這時他才看見正面向自己襲擊之人,竟然是今晚所見的那個獨眼老人。

  那麼不用說,身後那個以劍尖頂著弓富魁背上的人,必然就是那個少女柳青蟬了。

  這一點弓富魁不需要看就可以確定。

  「姑娘何必如此,有話請說,弓某不是怕事之人。」

  話聲出口,頂在背後的那口劍果然一松,緊接著面前的人影一晃,一個面貌娟秀的姑娘,已婷婷玉立地站在眼前。

  「你是誰?」這個姑娘一出口顯然就語氣不善。

  「姑娘你不認識在下,在下倒認識姑娘。」

  少女頓時面色呆了一下。

  面前那個黑衣老人卻沉聲冷笑道:「小子!我家小姐有話問你,你好好地回答,如有一字不實,只怕你今夜就出不得這座院子。」

  弓富魁冷笑一聲道:「說話的可是老奴田福?」

  黑衣老人頓時一怔,道:「你怎麼認得我們主僕?你到底是誰?」

  弓富魁回頭看了一眼,冷笑道:「此處不是說話地方,柳姑娘,請借尊處一談如何?」

  獨眼老人田福一怔道:「小姐,這小子鬼頭鬼腦,卻要防他一防。」

  弓富魁笑了笑,並未多說。

  面前的這位柳姑娘,一雙澄波雙眸在弓富魁臉上掃了一下點點頭:「這話倒也實在,跟我來。」

  說完嬌軀一閃,已掠出尋丈以外。

  弓富魁忙縱身跟上。

  田福殿后。

  三個人遂來到了一排客房前面,田福回頭又看了一眼,確定身後無人之後,才縱身而前推開了一扇門進入。

  柳青蟬舉手道:「請!」

  弓富魁當然也不疑有詐,閃身跟進。

  最後進來的是田福,房門隨即被關上。

  弓富魁這才發覺到室內燃點著兩盞燈,房中一片光亮,只是在室外看來,卻是一片黝黑,原因是兩扇窗戶上,各自懸掛著一床厚厚的棉被。

  是以室內的光,絕不外泄。

  這間房子大小也同弓富魁與過之江所住那一間差不多少,格式也甚相仿佛。

  正中有一張四方的矮桌,矮桌上攤著一張棉紙,紙上畫滿了線條以及紅筆特意勾出來的圓圈,像是一張路圖,又像是設計的什麼玩藝兒。

  獨眼老人田福怪神秘的樣子,他一進來,趕忙地搶身而前,去收拾桌子上的那張紙。

  柳青蟬卻阻止道:「田大叔不必這樣,這個人大概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田福怔了一下,睜著那只獨眼,看著弓富魁道:「小姐,你千萬注意,這小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弓富魁輕咳一聲道:「老人家說話最好積點德,否則只怕你老人家那只眼睛也保不住。」

  田福低吼一聲:「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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