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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主公……有什麼要緊的事,令您為難?」

  「這個……」

  田福沒接口,只靜靜等候著柳鶴鳴說話。

  「也可以這麼說,」柳鶴鳴道:「我正想找你談談。」

  說罷,他即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田福侍在他身前。

  「田福,你認為我的功力如何?」

  「主公功力那還有什麼話說,不要說冀省難覓對手,只怕再走魯豫,也難有第二人。」

  「哈,」柳鶴鳴大笑一聲,道:「這只是你的看法而已,魯西的張之江和豫東的邊宋靖,這兩個人都不是弱者,只怕較我武技猶有過之。」

  田福吟哦了一下道:「張、邊二位確是不弱,不過與主公也是在伯仲之間。」

  柳鶴鳴臉上現出一片戚容,他找田福談話自然是有用意的。

  「我們在青竹堡度過了十年的太平歲月,田福,你覺得習慣麼?」

  田福怔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主人的心意。

  「太好了!」他點著頭道:「這種修心養性的神仙生活,是老奴以前做夢也想不到的。」

  「哼,你是信口胡說。」

  柳鶴鳴立刻拆穿了他的心思,冷冷地道:「你用不著瞞我,其實我早已看出來,你有些耐不住了。」

  田福頓時一怔,道:「主公,您老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鶴鳴苦笑一下道:「你用不著害怕,其實我並沒有絲毫怪你的意思。老實說,我也和你一樣,十年來韜光晦跡的生活,我早已過膩了……」

  「主公,您老……」

  「你用不著著急,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他加重語氣道:「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麼事……」田福已經下意識地覺得不太妙。

  「你注意聽著,」柳鶴鳴道:「剛才李知府他們來,是因為要請我去為他對付一個人。」

  「是……誰?」

  「這個人你我都不認識。」

  冷冷一笑,他又接下去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個人絕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很可能是我平生所見最厲害的一個勁敵。」

  「他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主公,您老人家已經答應李知府了?」

  「不錯。」

  田福怔了一下道:「什麼時候?」

  「明天一早我就要到府尹衙門……」

  頓了一下,柳鶴鳴接道:「那個人跟李知府約好,正午必定到達。」

  田福那只獨眼內頓時冒出了亮光,道:「老奴願追隨主公左右見識一下這人的身手。」

  「那可不必!」

  田福一怔道:「為什麼?」

  柳鶴鳴道:「因為你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田福道:「主公,您老請明說,田福這條命早就是揀回來的,刀山劍樹,萬死不辭。」

  柳鶴鳴長歎一聲道:「田福,難得你有這一腔忠義精神,只是你須知道,人只有一條命,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死要死得有價值才是。」

  田福點頭道:「主公以前已經對我說過很多次,這個意思我懂得。」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懷恨著的一件事……其實這麼些年下來,你早已經應該心平氣和了。」

  田福被他說中心事,頓時垂下頭來。

  他那只獨眼裡,聚集著淒戚的淚光。

  雖然事情已經過了三十年,可是一想到那一夜——大巴山之夜,田福就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傷感,一種無法可以饒恕自己的內疚。

  他總是認為主母尤氏的死,完全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濟所致。

  因此每當他看見柳鶴鳴花前月下孤獨自處的時候;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深深責怪著自己。

  現在他的心事,忽然被主人一語道破,自是感到無限悲愴。

  他是真性人,肚子裡憋不住話,此刻被主人一點破,更不禁悲從中來,一時垂下頭來,忍不住熱淚如雨,大聲地抽搐起來。

  柳鶴鳴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如此,一時呆了一下。

  田福忽然雙膝跪下,悲聲泣道:「主公,您老說得不錯,過去那件事,我太對不起您老人家了,我也對不起死在九泉之下的主母……」

  柳鶴鳴不等他說完,即上前把他攙了起來。

  「田福,你千萬不要這麼想……這些年我對你只有心存感激,絕沒有絲毫怪罪你的意思。你起來,我有重要的話要告訴你。」

  田福發覺到主人臉色沉重,預料著將有重大的事情要託付自己,遂止住了悲聲,抖顫顫地站了起來。

  柳鶴鳴道:「你坐下。」

  田福依言坐好。

  柳鶴鳴道:「田福,我現在只告訴你,對於明天將要會見的那個人,我預感著必將要與他放手一拚,可是我卻絲毫沒有把握能夠戰勝他。」

  田福正欲說話,柳鶴鳴以手勢制止。

  「你聽我說完,」柳鶴鳴繼續道:「我與那人這一戰的結果,必有一人會當場喪命。萬一我勝,死的是他,這件事就不必多說。」

  田福垂首恭聽,不敢插口。

  「萬一我敗了……」他苦笑了一下:「當然後果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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