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冬眠先生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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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帶著滿臉的笑容大步出來,向著李大人一行深深一揖道:「敝家主自承怠慢,請李大人入內用茶!」 李大人、方師爺等一行俱感喜出望外,當下告了擾,就由李大人帶著方師爺與張方一同步入。 田福前引著三人一直來到了最後一間瓦舍前站定。 只見舍門前左右各植有一棵巨梅,此時皆都開放,從堂屋的一排軒窗中,略可窺見懸在堂屋壁上的幾幅書畫,以此來試評屋主當是一飽學之士。 田福正待推門步入,那間舍門自啟。 各人看時,卻見一個身著杏黃色長衣,頭梳髮髻的長身老人當門而立。 李大人趕忙上前一步,抱拳恭身道:「鶴鳴兄,打擾,打擾,我們許多年不見了!」 黃衣老人顯然正是舍主人,人稱「一字劍」的柳鶴鳴,柳老劍客了。 其人白麵少須,眉清目秀,滿臉書卷氣息,如非各人事先知道他的底細,絕難相信這樣斯文的一個老者,竟然會是息影江湖、身懷奇技的一位劍客。 黃衣老人向著李大人深深一揖道:「貴人光臨,蓬蓽生輝,請進,請進!」 李知府又把方師爺與張方二人代為引見,柳老先生亦道久仰。 一行人步入堂屋。 屋子裡擺設十分簡單,一套紅木傢俱上面覆蓋著藍色坐墊。 各人落座,田福獻茶。 「一字劍」柳鶴鳴含笑道:「晚生前歲七十賤辰,承大人賞賜匾額贈金,實在是有愧。本來早就應該到府上向大人叩安,只因晚生手抄佛經《大悲經》一部,尚未完結,廟裡的『知法』和尚多次催索,晚生是想等待這部經書抄寫完結,再去叩拜大人。昨夜靜坐時,忽然心血來潮,算知今日有貴客光臨,因為今日乃晚生齋戒之日,故此不敢待客,唐突之處萬祈海涵才好。」 他說話時吐字清晰,從容不迫,果然是深具修養的可敬長者風範。 在座除李知府與他是素識之外,其他二人之中,張方是個粗人,那方師爺卻是飽讀詩書之人,雖然只聽對方說了這樣幾句話,可是睹其風度儀容,不禁內心深深為之折服! 再者對方雖是七十高齡之人,口稱「晚生」,足見早年必然也是下過科,中過功名的讀書人,由是對其更為深具好感。 李知府微微一笑,說道:「老先生修身為人,下官久所敬仰,今日此來,實在是……」 說到這裡,頓時面現戚容,一時不知如何出口! 柳鶴鳴一雙長眉微微一蹙,說道:「大人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麼?這裡絕無外人……」 說到這裡微微一笑道:「只有老奴與晚生一個年幼的侄女在此,大人但說無妨!」 李知府長歎一聲,苦笑道:「老先生,下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此來,實在是求老先生幫忙來的。」 柳鶴鳴聞言吟哦了一下,緩緩端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 各人這才看見他十根潔白的指甲上,俱都套著銀色的指甲套,分明是一個典型的讀書人,如果說他是一個身懷絕技的風塵俠隱,擅以技擊的武林高手,那麼在彼此放手對搏時,他將何以處理這十根指甲?實在是令人難以想透。 柳鶴鳴似乎已經感覺到李知府來此的意圖,他是一個言笑篤實的人,平素為人絕不輕易答應某人某事,可是一經首肯,絕不反悔。 思忖了一會兒,他才微微一笑道:「大人請明說來意,晚生量力行事。只是自忖封劍以來,早已不問江湖中事,以此而想,只怕能為大人效勞之處就不多了!」 這話已明顯地表明,他無意再涉身武林打殺之事。 李知府和方師爺互看了一眼,臉上俱都現出失望之色。 好不容易,李知府才由喉中輕咳了一聲,他臉上現出十分尷尬的羞怯:「老先生,這件事要下官如何說起……」 說到這裡,他轉向方師爺道:「文生,你說與老先生知道吧!」 方師爺答應了一聲,先向柳鶴鳴抱了一下拳,十分汗顏地道:「我家大人目下有一步急難,非先生高人援手才能得以解危為安。」 柳鶴鳴聞之一笑道:「方先生言重了,老朽何能,先生請直說吧!」 方師爺抱拳欠了一下身子,遂把日間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他由冰中起屍開始說起,一直說到簽押房李大人受驚,把一段經過說了個詳詳細細。 在訴說中途,那位柳老先生絕口不插一語,可是在座三人,俱都看出來他臉上凝然的氣色。 良久之後,柳老先生才冷冷地道:「這人有多大年歲?」 一旁的張方忙答道:「大概四十歲左右。」 李知府道:「老先生,你看是人還是鬼?」 「當然是人!」 李知府皺著眉毛道:「既然是人,怎麼又能在冰中凍結?豈非是太離奇了。」 柳鶴鳴面色頗為沉著地道:「大人有所不知,這人冰中凍結,正如聽說,他是在作一種睡眠的靜中功力運行。」 三個人聽得都怔住了。 「如果晚生見解不差,這個人必已深得內功精髓,這是參合了道術中『胎息』、『伏氣』、『辟穀』、『服氣』各門之大成的一種極上境界。」 說到這裡,他自位子上站起來踱向窗前,凝視了一下院內的紅梅:「想不到大名地方,竟然藏有如此絕世高人,真正難以令人想像!」 他緩緩轉過身來,目注向李知府,輕歎一聲道:「大人是無知之過,這類奇人喜暴身荒野,借天地日用一切形像自然淬煉其身……」頓了頓,他喃喃念誦道:「太一守戶,三魂營首,七魄衛內,胎靈錄氣中,之所謂太陰煉形也!」 柳鶴鳴緩緩走回來坐下,道:「這個人如是正道之士,仙業可期,如為邪道人,天下必大亂了!」 李知府神色一呆道:「先生這麼說……這個人必是邪道中人了……」 想起了怪人的可怕形像,李知府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一字劍」柳鶴鳴輕輕一歎,道:「很難說,無論如何,這人萬萬不可開罪,須知能達到他這等功力之人,已非尋常兵刃所能傷害其身,太可怕了……」 李知府一愣,道:「這麼說,下官只好聽其割宰,籌足他所開出的一萬兩銀子了。」 柳鶴鳴眉頭微皺道:「這就難了,按說此人功力已臻如此境界,豈能再是貪戀塵俗享受之人?以晚生看,此人必是必懷異圖,果真這樣,大人即使籌足了萬兩白銀,也難免他不會日後再生難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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