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冬眠先生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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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一下,他即意味深長地道:「所以這位柳先生說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二十年來,我們一直保持著交往,只是這位先生並不熱衷名利,我雖一再表明心跡,他卻並無與我深交之意。」 張方頓時笑道:「既然這樣就更好了,大人只要賞下名帖,由卑職親自上門造訪,柳老劍客念在與大人昔日一段交往,萬萬不會拒見大人。」 李大人點點頭道:「也只有這樣了,只是這位老先生已經封劍,豈能為此開戒,這件事只怕很難。」 方師父說道:「大人何不請他來府一談?」 李大人搖頭道:「他不會來的。」 說到這裡低頭思忖了一下,忽然站起來道:「我得親自上門求助他了。」 轉過臉來向張方道:「吩咐備轎。」 張方道:「遵命。」轉身外出。 李大人遂向方師爺苦笑道:「文生,你看這件事這樣作使得麼?」 方師爺方文生,年歲不大,可是卻飽經世故,他是李大人的智囊,事無巨細,李大人總是要找他商量決定。 眼前這件事,他卻也變得有些舉棋不定。 想到了那個怪人臨去之言,方師爺面色驚愕地道:「大人可記得那廝臨去之言麼?」 李大人歎息道:「不瞞你說,當時我因過於驚嚇,他說些什麼我實在沒聽清楚……這人一口四川鄉音,我也聽不太懂……文生,你記得他說起什麼?」 方師爺點點頭道:「晚生家慈是四川籍,那廝的話我聽得很清楚。」 「他說些什麼?」 「他說……」方師爺略作鎮定,遂道:「那廝臨去之時警告大人說,如果想鬧什麼玄虛,他必不饒大人性命!並且連晚生也不放過。唉……這人真是太……」 李大人陡地怔了一下,頻頻苦笑不已。 「一萬兩銀子……」李大人嘴裡喃喃吟著:「他開口太大了,要是一千兩,我也就勉強認了……一萬兩太多了,太多了。」 一萬兩銀子確實不是個小數目,只是拿來跟性命衡量,還是不成比例。 李知府的心又有些活了。 「文生……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這些人有時候卻也不能輕視,他們是說得到做得到的!」 方師爺皺了半天的眉,長歎一聲道:「只是大人宦囊並不豐富,一萬兩銀子,只怕大人要傾其所有了。」 「誰說不是!」 「大人,那位柳老劍客的武功到底怎麼樣?」 提起柳鶴鳴,李大人又神情一振。 「據說這個人有真本事,有本省第一劍之稱。只是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好,我卻沒有親眼見過。」 方師爺道:「這樣好了,東翁何不把那個怪人的一切說與這位柳老先生知道,讓他自己惦量一下,看看是不是這個怪人的敵手。如果他自信敵得過那人,我們就請他幫個忙;要是他自認不敵,大人還是另謀別法的好。」 「也只好這樣了。」李大人站起來道:「文生,你也跟我去一趟。」 方師爺喏喏稱是,遂偕同李大人一併步出。 雖說是輕衣簡從,但是堂堂的府台大人親自駕臨,畢竟還是不同於一般。 兩台大轎裡分別乘坐著大名府的知府李吉林和文案方文生;兩匹馬上騎坐的是捕頭張方和捕投孫七,為了安全起見,還帶一小隊子護轎的兵勇。 這些人再加上抬轎的轎夫,總數也有二十來個,說是輕衣簡從,其實還是相當的轟動。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城南「青竹堡」,使這個一向清靜不染塵俗的小地方,頓時為之驚動。 一聽說府台大人的大駕光臨,錢堡主和田鄉約帶著隨從老早就守在道邊。 李大人的轎子一到,這些人馬上遞上帖子請安問好,張方解說大人此行,只是私誼上的拜訪,不欲接見各位。解說了半天,才算擋了駕。 一行人,來到了柳宅的時候,日已偏西。 張方親持了李大人與方師爺的名帖上門求見,敲了半天門,才見一個眇了一隻眼睛的老蒼頭出來! 面對著李大人一行赫赫聲勢,老蒼頭並不顯得十分驚訝,睜著一隻眼睛,他看過手上拜帖之後,遂向張方抱了一下拳。 「敝家主已知道李大人大駕光臨,只因蝸居狹陋,難容貴客,敝家主的意思是請李大人賞下話來,也好克日再親自府上回拜!」 這個人看來歲數不小,但是說話語氣中氣十足。 一旁站立的李大人與方師爺都聽得十分清楚。 方師爺唯恐張方言下開罪,趕忙上前一步,含笑抱拳道:「這位是……」 獨眼老人躬身說道:「不敢,老奴田福。」 方師爺道:「田老丈!」 田福道:「先生不要這般稱呼,老奴不敢。」 方師爺一笑道:「我家大人與敝人是專程造訪柳老先生,有事要相商,要是錯過今日,就來不及了,田老丈萬請代為通稟一聲。」 田福愣了一下,訥訥地道:「不瞞先生說,鄙家主脾氣古怪得很,尤其是近十年來閉門讀書打坐,一向不問外事,他老人家說一不二,老奴只怕很難把話通稟上去。」 方師爺笑道:「無論如何,田老丈你偏勞一趟,我家大人與貴上交非泛泛,或許還有通融的餘地。偏勞,偏勞!」 說罷連連打躬作揖。 田福自識身份,連忙閃開,遂躬身道:「先生萬萬不要這樣,既然如此,老奴再為通稟就是。」言罷轉身步入! 方師爺回過身來向李大人苦笑了一下,俱認為希望不大,李大人卻打量著眼前柳家這所房子。 小小的一座舍門,其上嵌著一方石刻,署名「心廬」,院牆不高,隔著牆,可以看見院子裡花葉扶疏,兩株紅梅均已綻開。一片瓦舍在竹柳之間,看上去雖不華麗,卻別具一種幽雅氣致,望之有出塵之感。 這附近遍植竹桑,除了柳家「心廬」之外,不見有第二戶人家。 一道細細的溪流,幾處年久的木橋,隔著一片秋收後廢置的田畦,肅殺的隆冬暮色裡,看見了遠處人家的縷縷炊煙。 原是可人的景色,只可惜那位李大人卻沒有欣賞的雅興。 各個人的臉色俱都十分沉重。 所幸不久後兩扇木門又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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