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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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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用不著怕。」公鼠說,「你是好人,我們以後會是朋友的。」 「但願如此。」白長老專心致志的運用神思,「我們說點別的吧,你太太懷孕了吧?」 「真有你一手……」公鼠說,「已經記不清,她這一次是第幾胎了,談這個幹什麼?怪不好意思的。」 「談談何妨?」 「好吧,子子孫孫不知還有多少了。」公鼠說,「但是都走啦!到頭來就只剩下我們兩個老的在此。」 忽然,這只大公鼠人立而起:「我得走了,有人來啦。」 公母二鼠顧盼了一下,一溜煙也似的逃之夭夭。 這裡白長老也發覺了。 他頗為感歎的思索著,畢竟鼠類的觀察官能要較諸人強了,以自己數十年面壁之功,聽覺已極為靈敏,竟然仍是不如。 這座偏殿自從白長老住進來之後,平素除了少幫主童雲之外,向無外人擅入。 眼前來人的腳步聲,雖說是距離尚遠,但是白長老卻可以肯定這個人是往這個方向而來,此外除了這邊偏殿之外,別無建築,那麼來人的目標必然舍此無它了。 他仍保持著這個似睡非睡的姿態。 盤膝在座,閉目養神,深深的垂著頭,活像彎腰的蝦子,皤然白髮,雲也似的披散下來,搖的燈光裡,地下的襯影竟是如此淒涼。 他幾乎已可以認定來人已在殿牆之外,何以只是在窺伺,而並不急急進入?這就更為人疑惑。 「呼——」 耳邊上似乎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風。 白長老無需睜眼,已可斷定來人上了牆。緊接著「呼!」同樣的聲音,這又可證明對方的飄身而下,雖然這聲音發自甚遠, 白長老卻能清晰在耳。 只從腳步的聲音來判斷,白長老已可斷定這人絕不是少幫主童雲,甚至於也不是本幫這次南來中的任何一人。 這倒是奇了。 白長老習慣地又睜開了一隻眼睛。 他看見了一個瘦削的人影,遠遠的正自向這邊注視著,這人自現身牆內,還不曾向前踏進過一步,確是夠謹慎的,不知是顧忌些什麼? 已經來了的人,總歸是要來的。 這人在顧盼一陣之後,終於忍不住向前踏進。 透過長窗,以及灑落在庭院裡的月色,白長老雖說是深深地垂著頭,睜著一隻眼,可是來人的一切卻清晰在望,漸漸的,這人已來到了眼前。 白長老透過微妙的感觸,已把對方打量得夠清楚,他隨即把那只睜開的獨眼也乾脆閉上,不再向來人注視。 瘦碩的個頭兒,背部微微拱起,一身月白色半長不短的大褂,這副相貌可是透著眼熟,再看一看,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再加上臉上那一道老長的刀疤,嘿嘿!不正是金雞太歲手下那個跟班兒祝天鬥麼? 左右一番打量之後,祝天鬥一徑走向殿前。 窗子既是敞開著,殿房裡還點著燈,白長老這副似睡不睡的模樣兒,便落在姓祝的眼中。 他顯然吃了一驚。 似乎沒有想到,偌大的殿房裡,僅僅只有一個老朽的道人在此打盹兒。 略一猶豫之後,祝天鬥那張青皮少肉的臉上,隨即帶出了一番喜悅之色。 他奉命來辦一件「極秘」之事,原想到丐幫之內九雄薈萃,自己保不住就許陣前失風,心裡還自一個勁地嘀咕不已,無如身後主子交待的事情,卻是不容他不來,現在看見了對方這番情景,心裡著實是放下了。 整個院落裡,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偶爾襲來的微風,拖動著乾枯的桔葉,在地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祝天鬥如何又會把對方這個貌不驚人的老朽道人看在眼裡?身子一連幾個快速起落,已掩到了窗前。 瞧了一瞧,那個老道仍在燈下打著盹兒。 祝天鬥暗地裡冷笑了一聲,心裡忖著,老東西,你還是乖乖睡覺的好,眼睛一睜,老子可就要你的命。 心裡盤算著,右手抬起來,向著窗臺上輕輕一攀,四指微一著力,「呼」地騰身掠起。 起落之間,有如一隻展翅巨鷹,已飄身殿內。 這時他才看清楚,對方這個顯然也屬於丐幫一員的老道人,竟是如此的老了。 既然是在睡覺,就乾脆讓你睡個舒服。 祝天鬥身形乍騰,這一次捷若鷹隼,呼——地來到白長老座前,右手疾出,五指輕收,如雞下啄,直向著看似無知的白長老背上落去。 「噗!」一聲,點了個正著。 這地方位當人體二氣交接之處,也就是俗稱的「昏穴」所在,雖說是聽來無關痛癢,卻端看下手人的功力而論了,出手重的,照理能夠使人致死。 祝天鬥與他並無深仇大怨,只是要他乖乖睡著不動,所以並沒有施展全力,五指下處,只是覺得對方身子竟是出乎竟外的軟。 並不僅僅是軟而已,而像是一個大氣囊,手指觸處,微有彈刃之性,祝天鬥心裡一驚,卻只見座椅上的那個老道人,身子一歪,竟倒在椅子上昏了過去。 祝天鬥看這樣子,一顆心倒是放下來了。 他不再理對方這個老人,一雙閃耀著精光的眸子,頻頻在殿內四下逡巡著。 這座偏殿,不過被用來作為暫時的丹房而已,四下裡擺設的無非是些瓶瓶罐罐,祝天鬥的目光竟然對這些瑣碎物什很感興趣。 只見他躡手躡腳走過去,在這些瓶罐之間大肆翻著,找了一陣子,自己似乎也有些糊塗了。 就在這裡,忽然覺出左耳間一陣子冰涼,像是有人正向自己臉上吹氣。 祝天鬥不禁心裡嚇了一跳,倏地轉過瞼來。 什麼也沒看見,卻仿佛有一件甚大的物件,就在自己偏頭的一霎間,呼地一聲,由當頭頂上飄了過去,同時間右邊臉上,冷嗖嗖地被人摸了這麼一把。 祝天鬥「嘿!」地叫了一聲,掄掌就劈,同時間打身而起,折出了七八尺開外。 容得他身子站定之後,這才發現到敢情面前什麼也沒有,自已一個人窮耍了半天,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那邊座頭上,被自己點了昏穴的老道人,仍然跟先前一個樣,斜著身子俯在椅子上,好好地在睡他的覺,四周圍寸塵不驚,一切都和先前一個樣。 祝天鬥可就傻了眼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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