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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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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為止,阮大元甚至還不能十分看清楚對方的臉,至於對方的一雙手,自一開始就從來也沒有現出來過,始終掩藏在那長可及地的黑緞長披裡。 「老當家的……」阮大元出手之前,還有幾句話要關照,「得饒人時且饒人,麥大爺——」 「不必多說。」 四字出口,一股淩人的無形剛氣,霍地沖體而出。 阮大元猝當之下,身子打了個閃,這才知道厲害,他生平辦過多少扎手的案子,會見過多少黑道煞星,卻是沒有一個能與眼前這位主兒相提並論,令他感覺到打心眼兒裡生出怯意。 話是不必再多說了。 更可悲的是,自己不過是個閑客,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麥家幫場子的外客而已,想不到對方竟然認定了自己,非要追著自己出手不可。由於自己在官場上的特殊身分,一上來弓拉得太滿了,這會子再想洩勁,打退堂鼓可都來不及了。 四周的氣氛是那麼的陰森,肅殺……沉悶得怕人。 阮大元所能聽見的只是自己心臟的跳動聲音——他的手早已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了刀柄。 這第一刀可是真難。 大傢伙的眼睛,全都注視在他身上,情勢所逼,他是非出手不可了。 王子亮、侯遷,左右相切,前者是一雙判官筆,後者是一隻萬字奪,四隻眼睛狼也似地瞧著那只老金雞,暗地裡卻是照顧著拜兄老龍頭阮大元,只要他略現敗象,立刻左右齊人,同時出手,制對方于死地。 一陣夜風襲過來,場子裡枯葉滴溜溜地直打著轉兒。阮大元猛地足下一頓,施了一式「虎撲」,直撲向對方金雞太歲當前。 對付像金雞太歲這般可怕的強敵,他可不敢取巧弄險,這一刀便是十足的真功夫。刀鋒下處,劃出了猛銳的一股刀風,直取對方天靈頂蓋。 這一刀如果不能得逞,接下去的一招「風扯大旗」,便具有不可預測的威力,至於第三招「怒卷長虹」,更是阮大元刀中精髓,這一連三刀有個名堂叫奪命三刀,如果說阮大元刀功中或有可取,舍此便無其它了。 月影下的金雞太歲,身子紋絲也沒有移動,就在這口刀的刀鋒幾乎已將觸及他頂門的刹那之間,猛可裡這顆頭顱卻向著一邊擰了開來。 身隨頭轉,長披「劈拍!」一聲,颶風橫起,一起即落,已是七尺開外。 阮大元一聲喝叱,刀面上鋼環子「嘩啦!」一聲暴響,第二招「風扯大旗」由下而上狂卷而起,大片刀光裡,直取對方前胸。 像是砍中了,又像是為阮大元的刀風所激起。 在空中轉了個大圓圈子,黑衣怪客的身子,也幾乎與對方刀鋒所連接,當得上間不容髮,仍然是落了個空。 阮大元向後拉刀收勢,對方黑衣人夾著一股淩人的奇大風力,飄然現身面前。 刀勢一出即不可收拾,至此阮大元第三刀「怒卷長虹」想不出也不能夠了——這一刀他施出了所有的力道,大有畢一役於一刀之勢,刀勢斜著劃出去,在中途「劈啪!」一聲,抖出了兩片刀影,連同著刀的本身看上去分明是三片刀光,呼嘯聲中,直向著金雞太歲身上招呼了過來。 於此同時,兩側的王子亮、侯遷,也不再俟機以待,雙雙搶身而出。 王子亮的一雙判官筆,抖出了兩點寒星。 候遷的萬字奪有如銀光一線。 前者直取敵人雙瞳,後者意在咽喉,若是再加上阮大元的迤邐一刀,金雞太歲以一擋三,驚險萬狀當可想而知了。 三個人的勢子都夠快的,由於事先早已有過類似的操練,這一中二偏三個走勢,算得上勢猛力勁,搭配得更是天衣無縫了。 無奈他們的對手,金雞太歲這個人,確實太過於神奇莫測,功力尤其是驚人。 三個人的感觸是一樣的。 一刀、雙筆、萬字奪,三般兵刃,看上去可全都卯上了——事實上卻又全都落了空。 現場所有目擊者,無不大感納罕,一時真有點鬧不清楚,自己這雙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人閃躲一件兵刃,不足為奇,若是同時間進三件兵刃,可就不大簡單,尤其是像眼前這人這般的閃避法兒,卻是前所未見的稀罕。 像是一個紙人兒那般地輕飄,在猝然間揚起的身勢裡,只見三般兵刃全都走了個空。 阮大元一刀落空之下,下意識裡可就覺出了不妙,面前輕風一陣,對方當面而立,直到他向後收刀之際,才發覺到掌中刀敢情重若萬鈞,一任自己施展出全身的力道,竟然抽它不動。 王子亮、侯遷一左一右,石頭人也似的呆呆站立著——表情至為木呐,由他們睜大卻又失神的神態看來,八成兒是被人點了穴了,而阮大元的刀,這一霎卻平平地貼在對方金雞太歲的手掌心上。 只是那麼平平地貼在掌心上。 雖然如此,阮大元即使施出了吃奶的力氣,也起不動那口慣用的鋼刀。 對方掌心裡分明像遞出了一種奇怪的力道,這種力道便有似磁石引針般地吸住了鋼刀,刀又吸住了阮大元的手掌,一連串的關聯,便形成了阮大元眼前的這一尷尬場面。 阮大元一連幾次運力,卻未能起脫手上鋼刀,反倒是透過刀身傳過來的陣陣力道震撼得他五內如摧,肝腸寸斷,極短的一霎間,已是面紅心跳,氣喘如牛。 「姓阮的,這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最後這句話一經出口,阮大無只覺得刀上一松,算是脫開了對方手掌,卻有一股旋風把他重重甩出了七尺開外。 阮大元固是心膽俱寒,待要逃走,哪裡還來得及?眼看著對方五指箕張,向外輕輕一送,阮大元身子猝然打了個閃,緊接著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現場所有人,除了對方那個跟班兒祝天鬥以外,幾乎沒有人能看清那是怎麼回事。總之,倒下去的阮大元卻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金雞太歲似乎施展了一手名揚武林的絕技「鐵手穿牆」,看起不過是在空中虛接了一下,精湛的內力已隔空洞穿了阮大元的肺腑,就此一命嗚呼。 緊接著阮大元之後,王子亮、侯遷兩具直立的身子一左一右也相繼倒了下來。 其實,他們兩個人早就死了,只不過延遲到現在才倒下來而已,致命之傷俱在喉頭,不過是寸許長短的一道小小血口,金雞太歲如何巧妙的運施長披,以一指掄衣角掃過二人的喉頭,這番驚人的身手,現場竟是沒有一人看清,莫怪乎眾皆瞠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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