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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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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祝的邊說邊自轉過了身來,遙遙向著那輛黑漆馬車,迅速伏在地上,只見他嘴皮微動,發出了一陣奇異的聲音,其聲有如秋蟲振翅,聽在耳朵裡,說不出的一種彆扭勁兒。 這個祝天鬥一連叩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 全場各人眼看著他這番做作,簡直不知他是在演什麼默劇,俱不禁面面相視,暗自納罕。 卻聽得「汪汪——」狗吠聲起自身後,麥家所豢養的一隻大黃狗,就像是猝然看見了什麼鬼魅也似的,一路夾著尾巴,頻頻哀吠回顧著,直向後院快速地奔逃過去。 這番景象看在阮大元以及各人眼睛裡,一時都傻了眼,立刻意識到,某種不祥的預兆。可不是麼?就在狗影子方自消逝的同時,只見一條頎長的人影子,已經出現眼前。 阮大元看得一驚,只覺得對方這條影子來得好快,在迷茫的門燈混合了慘白的月色裡,這個人的出現,真像是鬼魅幽靈一般。 「啊——喲——」 阮大元足下一個踉蹌,由不住後退了一步,一任他見多識廣,這一霎竟自驚出一身冷汗。 豈止是他一個人——在場所有的人,在目睹著這個鬼影子出現的一霎,俱都呆住了。 說是鬼影子當然是有原因的,那是因為這個猝然出現的影子,幾乎可以說真的就是一個影子,影子是沒有實體而僅具形象的,是輕浮飄動的……這一切全都符合。 阮大元驚魂未定,睜大了眸子,再一次向對方注視時,那個形象顯然又一次有了變化。 對於在場所有的人來說,幾乎都是不可思議的—— 一陣風刮起了庭院裡的落葉,也刮起了那個神秘的鬼影。 燈光、月色,兩般迷離。 眾日睽睽之下,那個頎長的影子,就像是一匹閃光的緞子,極盡柔軟迤邐為能事地在空中鼓蕩而飄動著。 只有一匹綢緞或是一件長衣,在風勢裡,才可能顯現出如此波動飄忽的姿態,然而,那卻是一個人。 一個不折不扣的人。 在眾人睜大了的眼光裡,這個人顯然已站在了眼前,距離著阮大元當前最多不過三尺開外。 如此近的距離,自然使得阮大元無須掌燈也能約莫地認出了對方。 在一陣激烈的心臟跳動之後,這一霎驚魂甫定,總算能勉強鎮定了下來。 最起碼有一點,他是可以認定的,那就是站在當前的這個形象,是一個確確實實的人,而且還是一個相當神秘的人物。 散發、修容、高瘦的身材,這一切包裹在黑光油亮的長披裡,乍然看去,這個人像是披著整匹緞子,看不出一些裁剪的痕跡。 在隨風舞動的散亂髮絲裡,顯現著清臒、陰沉的一張瘦臉,以及光芒灼灼逼人的一雙眸子。現在,這一雙眼睛,正自直直地向阮大元身上逼視著。 阮大元素來是何等氣派?想不到這一霎,在面對著眼前這人的灼灼目神時,竟自顯現出由衷的怯虛,心裡直發慌,一雙膝蓋更情不自禁地打起顫來。 這人湛湛目神,眨也不眨地盯在阮大元臉上,陰沉地點了一下頭。 「你就是姓阮的那個捕頭?」 「不……錯。」 「你要見我?」 「是……你是?」 「我就是你要見的人。」 「噢……」阮大元情不自禁往後面退了一步,「這麼說……你就是金翅子……金大……當家了?」 「不錯,你猜對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幾乎無需揚聲,也能使在場各人清晰在耳,由於來人的自承,聆聽者全都為之心頭一震,天天防老金雞,候老金雞,如今這一霎,這只金雞就在眼前,倒要看各位如何發落了。 阮大元在聆聽到對方自承身分的一霎,或許是緊張之故,一隻右手反掌握住了刀把子。 對方這位人稱金雞太歲的黑道煞星,出乎意外地竟自展出了笑容,那雙閃爍著精光的眼睛卻仍然眨也不眨盯在阮大元臉上。 阮大元緊握住刀柄的手又緩緩地鬆開了。 「你可以用你手中的刀。」金雞太歲臉上笑容不失地道,「而且我給你三次機會。」 「老當……當家的,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阮大元情不自禁地又後退了一步,目光逡巡之下,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院子裡已聚集了不少人。 「阮大哥,放開手幹吧,兄弟們接應著你啦——」 說話的是神機營派來的把總張照——一隻手叉著腰,另一隻手緊捏著他的兵刃——斬馬長刀。 這兩句話,平空裡給阮大元增添了無窮勇氣,很明顯的是在告訴阮大元說,他的手下已經都埋伏好了,必要時一聲令下,即可亂槍齊發,嘿嘿,老金雞,就算你身上長了翅膀,也不怕你能飛走了。 阮大元有此一念,此刻心裡便踏實多了。 他仍然不能掉以輕心,怕是出刀容易,收刀難,還得要有十分的把握才行。 金雞太歲兀自不曾移動地站在原地,夜風裡亂髮紛揚,衣襟飄飄。 一絡白髮,現出在他的前額亂髮之間,使人恍然的意識到,敢情他已是有了年歲的人,最起碼已不是個少年人,似可認定。 短短的一會兒工夫,現場已略有變動,排雲翅王子亮,一掌紅侯遷,已經悄悄掩在了阮大元左右,麥家的五名護院,卻在阮大元身後,一個個的鋼刀在手,躍躍欲試,作為第三線的接應。 另外來自衙門的三名捕快,卻是品字形地看住了對方下書人祝天鬥,戰鬥的形勢早已完成,一觸即發。 這一切對於現場的金雞太歲來說,如若無睹,他甚至於連偏一下頭都不願意,那雙炯炯雙瞳,只是直直地注視著阮大元。 「你現在總可以出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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