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長劍相思 | 上頁 下頁
五一


  阮大元等三人,雖不見得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可是在皖省境界,又是公門裡第一流身手,設非如此,也不會要他們來辦這件扎手的案子了,想不到初次上陣,連對方姓名面貌都還沒有弄清,不過是照臉的當兒,竟然全都喪失了性命。

  金雞太歲這一手殺著,不啻產生了「殺雞儆猴」的作用,以至於現場十數條漢子,全都像木頭人兒似的呆住了,繼而哄然作鳥犬四散分開。站立在亭子裡的那位神機營的把總張照,更是嚇直了眼,他所以還沒有像其他人那般張惶失措,是因為他還有厲害的殺著。

  這當口,他顯然也挺不住了,不得不提前施展,槍身一舉,張照大吼了一聲:「射!」就勢一個虎撲之勢,搶倒地上。

  火繩子一亮而熄,耳聽得「轟隆!」一聲,大片槍子兒,有似萬點飛蝗,呼嘯著直向現場發射過去。

  現場也只不過剩下兩個人罷了。

  金雞太歲和他的那個奴才祝天鬥。怪道的是,這兩個人絲毫也不見得張惶。

  「噗嚕嚕——」隨著金雞太歲轉身擰腰的一刹那,一領黑緞長披已自展現了開來。

  先時披在身上,並不顯現得如何肥大,此刻一輕掄施開來,黑壓壓有似烏雲一片,足足有兩丈方圓,天空中基地激蕩出狂風一陣,形成了極大的一聲氣波爆炸之聲,震得人耳鼓發麻。卻是一展即收,戛然而止。空爆聲裡,那為數千百的火槍散彈子兒,竟是無一命中,一股腦兒地來,一股腦兒地去,來無影,去無蹤,倒也乾脆。

  「轟!轟!」一連又是兩聲槍響。

  槍子兒劃過夜空,掃過枝梢,嘩啦啦作響。

  對方又自直直地佇立著,成了打活靶。可就是一樣的邪門兒,隨著對方轉動的那襲長披影裡,大風一陣子狂旋,一轉,一旋,其勢又何止飛砂走石而已,就這樣,來犯的火槍子兒,接二連三地又落了空。

  敢情是卷到了半天之上。半天後,才像冰豆子也似的,劈劈剝剝散落了下來。

  伏在地上的張照簡直不相信自己這雙眼睛,半天才明白過來,一時嚇得魂飛魄散,心裡卻是清楚得很,一連三聲槍響,證明埋伏在側的三杆槍都開了火,可是全都落了空,接下來上膛燃撚子,可是半天耽擱,對方若是乘著這個空檔,向自己發難,那可就糟糕透頂。

  一念之興,張照由不住嚇出了一身冷汗,哪裡還敢逞能發威,抽個冷子,由地上猛地竄起來,一頭紮向暗影之中。

  大敵當前,豈容他來去如意?

  張照一頭紮向暗處,但迎接他的卻是冷森森的一把鋼刀,刀身不大,不過尺把來長短,頭尖帶翅,是把模樣兒奇怪的匕首,噗嗤一聲,可就紮進了他的心窩。

  刀拔,血湧,張照身子哆嗦了一下,緩緩地倒了下去。

  臨死以前,他倒也沒有忘記打量一下對方,看看殺死自己的是誰?

  一心只以為是那只老金雞。

  他猜錯了——是祝天鬥。

  大廳裡光同白晝。

  麥七爺強打著精神,向老天爺借了一個膽子,正在待客。

  客人名目之多,一時說他不完……老金雞,金翅子,金雞太歲,奪命金雞……說來一大串,其實只不過是一個人。

  現在他端端正正地居中而坐,一派斯文,竟是不帶半點兒殺氣。

  院子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具屍身,包括衙門派來的人,麥家的護院,張照以次的幾名火槍手等……這些人,竟是無一倖免。

  玉兔高懸,金風送爽,鬱鬱的袖子花香裡,間雜著刺鼻的血腥氣息,氣氛之不協調,一如現場這般。

  麥七爺雙手抱著精緻的江西景德鎮青瓷茶碗,向他的客人說了一聲「請」,語音含糊,兩隻手直打哆嗦,碗蓋相磕,格格響作一團。

  「請……請……請喝……茶……」

  客人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虎頭燕額山林秀,地閣方平且伏垂——好一副堂堂儀錶。這副儀錶看在任何人眼睛裡,也難以令人相信對方竟會是操幹著沒有本錢,殺人越貨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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