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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哪位是老金雞——老當家的?」話聲出口,神眼杜明一雙銳利的眸子,已經注視向街心那輛油光錚亮的黑漆馬車上。

  「嘿嘿!」祝天鬥那雙「三白眼」眨也不眨地盯向對方,「你口頭小心一點,敝上正確的大號是翠羽金雞,你也可以稱呼他老人家是金雞太歲,舍此之外,並無別號。第一次初犯,我饒了你,再要不聽,哼哼,只怕你吃飯的傢伙就保不住了。」

  神眼杜明公門裡當差,昔日何等威風,眼前尤其是在手下六名捕役面前,被對方一個身分不明的人,口出不遜地教訓了一頓,一張臉頓時漲了個通紅。這口氣要是咽下去,今後這個差事可就別想再混下去了。

  「好說。」杜明雙手力盤,十指如鉤,「朋友口出不遜,顯然沒有把我杜某人看在眼裡……這倒要討教一二了。」話聲一住,杜明左手猝翻,一招「金豺現爪」,直向對方視天鬥前胸上兜去。

  按說杜明的一身功夫稱得上是滿不錯了,要不然阮大元也不會單挑上他來當這個差事,無奈今天行市不對,碰上了對方主僕,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金翅子如此盛名,其手下人物自然也非弱者。

  可惜那日黃通與祝天鬥較技動手之時,杜明未能目睹,要不然此刻他萬萬不會如此莽撞。

  眼前杜明這一掌即將要接在了對方視天鬥前胸之上,後者忽然後背一拱。這一拱有分寸,杜明那淩厲的一掌,突然是差著寸許之間,而致落了空招。

  眼看著姓祝的那張不屑的臉,驀然間為之一沉,一隻雞爪子似的瘦手閃電般的遞了出去:「該死的東西。」

  「噗!」地一聲,已緊緊地抓在了杜明的右腕子上。

  杜明只覺得那只手腕上,像是著了一把鋼鉤般的疼痛。這一抓之力,對方五根手指頭,幾乎都為之陷進了肉裡,只痛得杜明嘴裡倒抽進一口冷氣。

  對杜明來說,這一招還算不得是最厲害的。隨著祝天鬥五指力擰之下,只聽得:「哢嚓!」一聲脆響,杜明那只手腕骨節生生為之折斷。

  「哎喲!」杜明只痛得全身打了一個冷顫,隨著祝天鬥的一聲冷哼,上步擰腰,只一下,忽悠悠已把杜明偌大的身軀掄起當空,直向著當前一方高聳疊翠的假山石上撞了過去。

  幾名捕快目睹之下,可都全傻了眼,忖思著人石相碰,血濺當場的一霎,必將是無比的慘厲。猛可裡,一人長嘯一聲:「大膽。」

  一陣衣袂蕩風聲響自空中,一條人影,飛鷹展翅般現身當空,雙手上托,接人,擰腰,飄身,幾個式子一氣呵成,倒也難為他了,臨落地時,不過打了個蹌,到底把身子站穩了。

  來人偌大一把子年歲,一身藍綢子緊身衣裳,赤著臉,倒豎著眉,倒也有幾分威儀,不失他公門大捕頭的威望,尤其是背後那口閃爍著金光的九耳八齒大環刀,顯示著他這金刀震九州的外號,頗是大有來頭。

  神眼杜朋雖然沒有撞上那塊假山石,濺血當場,可是右臂骨折那陣子連心的奇痛,再加上眼前的屈辱,在拜兄阮大元雙臂抱持之中,只見他臉如金靛,大吼一聲,頓時暈了過去。

  金刀震九州阮大元面罩寒霜,一聲不哼地把社明轉交給身旁一名捕快,冷冷地說了句:「抬下去——」到底是見過世面,在衙門口當差日久,深深知道眼前這檔子買賣不是好相與。

  用力地抱著拳,阮大元一雙老虎眼骨骨碌碌緊在對方視天鬥臉上轉著,那副樣子恨不得要把對方給生吞下去。雖然這樣,有他拜弟杜明的前車之鑒,他可不敢再貿然出手,不得不耐下性子。拿著對方的斤兩,「朋友你好俐落的身手。」

  「姓阮的你誇獎了。」敢情不待報名,姓祝的已把對方早就摸清楚了。

  阮大元倒抽一口氣,嘿嘿笑了幾聲:「我兄弟不識大駕,多有開罪,這下你還要擔待一二。」

  「什麼話?」祝天鬥翻著白眼珠,「祝某人在老哥你面前,算得了哪棵大蔥?不過,哼哼!今番情勢,老哥你應該看得很清楚了,說一句不怕老哥你洩氣的話,今夜之事,哼哼……姓阮的,你管得了麼?」

  幾句話可比針還要銳利,一句句都深深地刺進阮大元的肉裡,他頓時就怔住了。

  祝天鬥往天打了個哈哈:「老哥你是聰明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是祝某人嚇唬你,這裡沒你們什麼事,帶著你的哥兒們這就走吧,走得越遠越好,越快越好,要不然,可就遲了……」

  一陣寒風吹過來,阮大元機靈靈打了一個寒噤。

  他半生江湖打滾,還有什麼看不透的?尤其是今夜晚,所遇見的這檔子事,明眼人應該心裡有數,誰要是裝瞎子,硬往裡面闖,保不住可就得賠上性命。

  一刹那,阮大元身上起了透骨的寒意……透過收縮了的瞳孔,在朦朧的月色裡,他遠遠打量著大門前那輛二馬雙轅的黑漆馬車,不用說那個傳說中的殺人魔王,黑道中最最扎手的傳奇人物老金雞,就在裡面了。

  姓祝的話雖說是聽來刺耳,卻也不無幾分道理,所謂「明哲保身」,人又有幾個是真正不怕死的?阮大元一霎間就像是被風閃了舌頭,泥塑木雕也似地呆立在當場,動彈不得了。

  卻有一隻多事的膀子,在後腰眼兒上推了他那麼一下子,傳過來了王子亮的聲音:

  「阮老大.你這是怎麼了?」

  阮大元一驚之下,差一點咬了舌頭,這才想到了眼前是怎麼回事?

  可就應上了那句話了——騎虎難下,又道是羞刀難入鞘,當著眼前這麼些哥兒們,自己堂堂一個總捕頭,居然會被對方一個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給嚇住了,這可也是怪事兒。

  王子亮、侯遷,眼睛瞪得雞蛋子兒那般大小,臉上那股子不屑剽悍勁兒,簡直就容不得他打退堂鼓。

  偷眼逡巡一下幾處暗卡子,忖思著早已埋伏好了的火藥機槍,阮大元不由得心裡又自添了幾分勇氣。

  「哼哼……」阮大元半笑半哼地打鼻子裡直出氣兒,「話倒是兩句好話,只可惜姓阮的生就的不知好歹,有點聽不進去。貴客既然來了,何不請現身而出?阮某這裡恭候他的大駕了。」

  祝天鬥陰森森地笑了笑,道:「天下竟然會有你這不知死活的人……也罷,你自找死,可也就怨不得姓祝的事先沒有給你打上一聲招呼。要見敝上卻也不難,我這就給你招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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