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長劍相思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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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玉階微微頓了一下,含笑道:「莫非以黃賢弟你這一身功夫,也不是他的對手?」 黃通苦笑了一下,訥訥地道:「東翁錯愛了……只怕比起他來,在下還有些不及……」 各人方才都眼見了他的神威,想不到他卻自承不是金翅子其人的對手,聆聽之下,一時盡皆譁然。 阮大元「哼」了一聲,冷冷地道:「黃兄弟未免把這個老賊說得過於可怕了,難道說咱們手上有了六杆火槍,還怕他不成?」 黃通冷笑了一聲:「閣下的火槍,兄弟方才已經領教了,以兄弟所見,只怕制他不住。」 大家頓時心裡雪然。 事情用不著多說,火槍之威既然也不能制伏黃通,金翅子的武功高於黃通,也就毋庸多說了。 阮大元、張照等數人似有不服,卻也不便多說。黃通看看各人表情,想到了即將面臨的後天,不免憂心忡忡,卻也不能就此掃了各人的興,尤其不應自喪鬥志,當下即改變了口氣,耐著性子與各人共商對策,研究出了一套應對之策。 一席酒飯,直吃到月上中天,才算結束。 是夜,黃通被安置在麥家偏院的一間靜室住下來。他因為一夜急行七百里,確是不勝困倦,加以晚筵席上多喝了幾杯酒,是以一倒下來,便睡著了。 三更時分,陣陣寒風由半敞著的窗框裡襲進來。床上的黃通昨宵倦極,居然衣帶不解地和衣就臥倒睡著了,這時吃寒風一襲,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陡然自夢中驚醒,挺身坐起。夜幕深垂,萬籟無聲。但只是殘燈半盞,靜靜地放在桌案一角搖晃著,那副樣子像是隨時就要熄滅。黃通搖搖頭,為之啞然失笑。 他為人機警,武功精湛,講交情,重氣節,是以年歲不大,卻在武林中掙下了一席之地,在北邊,尤其是西北道上提起「萬里黃河追風客」這個綽號來,確是有相當威望,足使黑道上聞名喪膽,宵小遠遁。然而,以他這等聲望,名重一方的奇俠,卻不辭千里之外,投奔麥家充當一個所謂「清客」,自是非其所願,說起來,當然是有原因的,只是黃通把它當為一件痛心之事,不願提起罷了。 冷風繼續地襲進來。他覺得遍體颼颼,冷得他直打顫,舉手額頭,摸到的竟是一掬虛汗,同時間喉頭刺痛,幹得生疼。這些發現,禁不住使他暗自吃了一驚,一個念頭由心底升起——「不好——難道我竟是要病倒了?」早不病,晚不病,單單挑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可不是好玩的,一念之興,不禁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轉過身來發現到案頭上,主人居然周到地為自己備下了飲水。厚厚的棉套子,包紮著紅瓷的瓦壺,裡面滿滿的一壺熱水,這敢情難得,足見盛情了。黃通一連飲了兩碗,才止住了奇渴的感覺。 兩碗熱水下肚,感覺上是舒服多了。他隨即雙腿盤膝床上,暗自運功調息,一股內力運在腹下丹田,頓時潛升起無比暖意,漸漸周身火熱,汗粒滾滾而下,病勢立刻大為緩和。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一陣奇異的力道,忽然逼近過來。以黃通這類深精武功之人,自然立刻就警覺到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得暗吃了一驚,陡地睜開了眼睛。 一個修長的人影子,敢情就站立在他身前不遠。 一身寶藍薄綢子長衫,頭上紮著方巾,背上背著放書的籃子,籃子裡還插著一琴一劍——典型的一副讀書人模樣——所謂的「琴劍」一肩,就是這個模樣。 「啊——你——是誰?」 以黃通這等武功之人,亦不禁為對方這等「神不知,鬼不覺」的身法,嚇了一跳。說了這句話,他竟然驚得呆往了。 門鎖未動,窗櫺半敞,他是怎麼進來的?若說是來自窗扇——自然這是惟一的可能,那麼來人除了具有極精湛的輕功之外,另外還須具有不可思議的「收肌卸骨」之術——對黃通來說,這兩樣功力都未能望其項背。一霎間,他假設對方是鬼魁——卻少了附體的陰森氣息,再說容貌,也絲毫不像。濃重的書卷氣息卻又掩不住他那雄武的內涵英風,混剛毅於斯文之中,大概就是這麼一個造型吧。黃通一驚之後,久久不能平息。 兩雙眸子互相對視著,形成了片刻的寂靜。 黃通這才體會出,那陣子奇異的力道,敢情發自對方身上,顯然是上乘的內家功力之一種,以黃通之卓越見識,居然一時之間,猜不出是什麼家數。當然,他亦不甘示弱,隨即腹部運功,將本身內家力道迅速收回。黃通卻不敢如此大意,非但不敢收回,反倒加運了一成功力,向外緩緩逼出。藍衫人當然有所體會,後退了一步,臉上並無怒容,卻是十分沉重。 「你此刻身體不適,不便施展功力,這又何苦?」語音清脆,像是南邊的口音,但並不純,聽來不徐不疾,十分悅耳。 黃通被對方這麼一提,不覺有些汗顏。可不是嗎?對方果真要是有加害自己的意思,也不必等到現在了,就憑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自己身邊,要想加害自己,諒必自己是無法躲開。這麼一想,黃通由不住暗地裡打了個冷顫,隨即將逼運而出的護體元氣緩緩收回。 「足下是誰?」強自鎮定著,黃通緩緩地道,「午夜潛臨,形同鬼魁,豈是丈夫行徑?」 這人點點頭,緩緩地道:「責的也是,只是貴處防備森嚴,我不想驚動外人,事出非常,尚請黃兄你多多見諒。」 黃通一怔道:「你我素昧平生,怎知俺姓黃?」 藍衣人蕪爾一笑,更加重了幾許斯文—— 「不辭風霜行萬里,眼看黃河蓋頂來……閣下大名響徹黃河……焉能有所不知。」微微一頓,他隨即接下去,「如果我沒有看錯,足下大概便是鼎鼎大名的萬里黃河追風客黃天保了?」 黃通陡地一驚,竟然著聲不得。原來「黃天保」才是他的真實姓名。早年行走西北道上,結怨太多,此次身入中原,便改名「黃通」,已經隱瞞甚久,料是不為外人所知,卻沒有想到竟為對方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一語道破,怎不令人大生蹊蹺?一驚之下,殺機頓起。「嘿嘿……足下好亮的招子。」一面說話時,黃通的一雙手,已由兩膝上,緩緩移開來……明人不作暗事,即使面對面的出手也得先給他打一個招呼——「這麼看起來,足下是沖著俺黃某人來的了,你報個『萬兒』吧。」 藍衣人搖了一下頭,卻說道:「我姓關——」說時,他那雙瞳子裡精光閃爍,顯示也在暗中了聚集功力——黃通一經發覺,便不再遲疑—— 「關——」黃通搖搖頭,「這個姓可沒聽過……咱們以前見過?」 姓關的搖搖頭。 黃通冷笑道:「那麼黃某人是與閣下結有暗梁子了?」 「也沒有。」 姓關的一面說,身子向一旁移了一些,為的是那地方寬敞一些,一旦動起手來,可有較富餘的地方轉動,這些看在黃通眼睛裡,便不再置疑。 「好吧,看樣子閣下決計要跟我動手了?」 對方藍衣人微微點了一下頭。他似平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黃通卻已經不再給他這個機會——其實黃通早已經蓄勢待發,眼前把握著一刻良機,陡地自坐榻上彈身而起,室內動手自然不比室外寬敞。 黃通身子一經騰起,可真是輕若鷹隼,看不去整個背部幾乎與屋頂碰在一起,卻只是那麼緊湊地擦邊而過,「噗嚕嚕……」在空中一個疾翻,怒鷹似的已來到了藍衣人背後。由於對方顯然是「個中高手」,黃通當然不敢手下留情,一經轉過身子,右掌向外一抖,用「金龍抖甲」的一招,陡然直向藍衣人背上抓去,這一掌包藏著精湛的內力。就算對方使用「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也能夠給他打散了。 姓關的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在極見緊迫的一霎,只見他下肩,反肘——「叭。」兩隻手掌猝然迎在一塊兒。 黃通樂得伸量一下對方的內力,兩掌交合之下,他陡然間把內力向外一吐,滿以為憑著自己精湛的功力,使對方萬難當受。 事實竟是大謬不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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