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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兩隻手掌甫一交接之下,緊接著卻又向兩下裡分了開來——這一來可就分出了功力高下。

  藍衣人落地生根,便是直挺挺地站在當地動也不動一下,黃通可就沒有那麼自然了,只見他後退的身子一晃,二晃,三晃,每晃一下退後一步,一連三晃,也就後退了三步。三步之後,才拿樁站穩。

  非但如此,眼看著他那張黃臉,驟然間飛起了一片紅雲,這股上沖的逆血,力道極猛,一霎間像是要破皮沖出,卻又為黃通內家功力緊緊吸住,眼看著他在一陣耳赤目紅之後,頭上的逆發,一根根都為之站起。

  藍衣人如果真有意思傷他,現在便是最佳的出手良機,但他卻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他。

  黃通終於度過了險境,漸漸地他即恢復如常,怒血平下之後,現出了他原本帶有倦容的一張黃臉。「足下好厲害的『九轉真功』,黃某自出道以來,只聽傳聞,這還是第一次見過。」一面說,他悵然抱拳,道;「在下自愧不如,足下如果有殺害之意,這就請便吧……」說完這兩句話後,悵然發出了一聲長歎,滿以為對方必當毒手相加,自己敗了,固然不惜一死,可恨的是死非其時,心裡焉能不無遺憾。

  藍衣人原本就沒有加害之意—一聆聽之下,他搖了一下頭,道:「黃兄功力練到如此地步,已十分難得了,這個天底下,能夠受得住我『九轉真功』的人,只怕並不多見,你也就不必妄自非薄了。」

  黃通陡地睜大了眼睛:「何必說這些無用之話,俺黃某人技不如你,沒有什麼好說的,你不是沖著俺來的麼,就請給個痛快吧!」

  藍衣人冷冷一笑道:「就算我為你而來吧,卻並沒有取你性命之意,再說你我無冤無仇,叫我如何下此毒手。」

  黃通後退一步,揚眉說道:「這麼說你——」

  「唉!」藍衣人微微含笑,道:「你現在還死不得呢,麥家老小,還要你大力救助,你又如何死得?」

  黃通又是一驚,兩隻眸子直直地瞪向對方,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

  藍衣人一雙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轉,點點頭,溫和地道:「眼下不是長談的時候,不瞞你說,我與黃兄說來還稱得上是同路之人,意在除暴安良——」

  黃通陡地精神一振。

  藍衣人接道:「只是敵人過於厲害,卻不得不多加小心……」一面說,他即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哦——」黃通這才恍然道,「……這麼說,在下莽撞了……足下……請道其詳吧……」這可是「為道不孤」,猝然間聽說,來了如此一個得力的幫手,黃通由不住信心大增——只是對方那個藍衣人竟似較他更為持重,並無絲毫喜悅的表情。黃通這一霎更是百感交集,自問走南闖北,多年來向無敵手,卻不料此番竟是遇見了高人,只一招,已令自己為之心折,可見得武功一道,確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端的自滿不得。所幸聽對方口氣,還是同路之人,若是敵人一夥,這時焉能還有命在?他這裡不勝感慨,只顧自傷,一時無言以對。

  藍衣人一雙精華內蘊的眼睛,仍然注視著他——「黃兄武功的確高明,只是……以黃兄所見,是否能是來人的對手?」這般單刀直人,開門見山的問句,卻是黃通始料非及,聆聽之上,不禁心頭為之一震。

  「足下問得很好——聽足下的口氣,似乎對於來人認識頗為真切,可否賜告其詳?」

  「你弄錯了,」藍衣人搖搖頭道,「這個人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

  黃通正感覺到失望,對方仍有下文未完——「只是,我對他卻也並非一無所知——事關至要,所以不揣冒昧,今夜前來造訪。」藍衣人這才訴出了來意:「黃兄不可不有所戒備。」

  「啊——」黃通黯然點點頭道,「承情,承情。有關老賊金翅子的事,關兄……知道多少?」

  藍衣人的神色甚是沉重地道:「此人姓『過』,據說是出身長白一門,武功卻自成一家,高不可測。」

  「啊……」黃通一時驚心不已。長久以來,江湖上對於金翅子這個怪人的傳說,還僅限於自己所知的一點皮毛,此刻自對方藍衣人嘴裡所道出者,顯然未之聞也。焉能不令他既驚且佩?一時之間,他重複著對方所道出的那個曾有所聞的門派:「長白門……長白……門?關兄說的這個門派俺聽說過……此一門武功,似乎已失傳武林了,不是足下提起只怕終比一生,俺也不會憶起,想不到金翅子竟是長白門的出身……這就難怪了。」

  藍衣人喟歎一聲,緩緩道:「也許黃兄還有所不知,長白門武功,對於大多數的武林門派都具有克制之功,這才是最厲害之處。」說到這裡,他忽然中途停住,偏頭向窗外看了一眼——

  黃通一驚道:「怎麼……」

  藍衣人微微一笑,站起來道:「顯然是貴宅主人到了。」

  黃通心中一怔,暗忖自己聽力向稱靈敏,何以竟全未曾聽出,心正疑惑,即見窗前人影略閃,一個長身玉立的綠衣少女,已然立足窗前。原來她先時藏身對面後簷,距離尚遠,雖然如此,仍未能逃過藍衣人觀察之中。

  「對不起,午夜打擾,主人如不見拒,我這就進來了。」語音清脆,幾句話更是說得落落大方,顯然是向著黃通而發。

  黃通雖不知來女何人,但看其身法,顯然大有可觀,絕非凡流,他早知此間居亭主人有一愛女名喚小喬,九華習技方歸,察言觀態,料必就是此女無疑。當下抱拳道了聲:「豈敢,姑娘自便吧!」

  語聲方歇,室內輕風一陣,對方綠衣少女已站立面前,起落之間,至為輕靈,敢情是輕功一流身法,心中好不佩服,遂抱拳道:「想必是小喬姑娘了,失敬,失敬。」

  來人正是麥小喬,因為聽說黃通甚多事蹟,甚是敬佩。由於隔日即是中秋,大敵當前,想來商計一番對策,不料恰逢關雪羽在座,使她大為驚異。她雖與雪羽有過接觸,但是對方其身分猶是諱莫如深,亦不便追問過緊,實在說,這個人在她心目中仍是一個待解的謎團,惟一可以確定的即是對方顯然對麥家沒有懷有敵意,這一點也最為重要,使麥小喬放心不少。麥小喬因知關雪羽身負奇技,不便過於接近,正在考慮是否現身而出,卻被對方看破,只得現身縱出。

  聆聽之下,麥小喬麵現薄羞,向著黃通微微含笑道:「黃兄不必客氣,你的事家父多次說起,今晚上也虧了你現了一手,叫那些衙門口當差的人長些見識,要而然他們還當這個天底下沒有人當受得了他們的火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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