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長劍相思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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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是一陣風捲殘雲——大饅頭又下肚了四個,稀飯共喝了四碗。 姓黃的再要伸手去拿第七個饅頭時,忽然目注棚外,歎息一聲,收回了手,一笑道:「我已吃飽了。」 麥七爺看得真切,憑著對方的食量以及顯示的眼神,只怕再有七八個饅頭,也照樣下肚。忽然停止了進食,必有原因。 「黃朋友不必客氣,一餐飯又值幾何?你就敞開了吃吧!」 黃通搖頭道;「不不不,吃飽了,吃飽了……」說話時,瘦黃的臉上現出一種悲憫表情,透過隱約的淚水,他打量著眼前的災民。 「沒有吃的人多得是,俺黃通不能獨飽,一飯之恩,今生不敢稍忘,這就告辭了。」 說罷向麥七爺推桌站起,深深一揖,便待離開。 「黃兄留步。」 麥七爺上前一步,面現誠摯地道:「我家主人求賢若渴,在下老眼不花,黃朋友你分明身懷武功,刻下四方乾旱,哀鴻遍野,朋友你又往哪裡投奔?不如暫時屈就一下,容在下回稟家主人,就在敝宅住下來,朋友你意下如何?」 黃通睜著一雙大眼睛,在麥七爺臉上轉了一轉,黯然一歎,說道:「七爺這幾句肺腑之言,黃通再要拒絕,便是故作矯情了,無奈目下尚有急事一行,最快也須七日夜方可轉回,那時如果賢主人尚有見愛之意,在下便暫時留下來,盡力報答便是。」 麥七爺頓時大喜道:「這樣甚好,黃朋友請稍留片刻,內裡去去就來。」 黃通忙抱拳一拱,面現疑雲地坐了下來。 麥七爺不及半盞茶時又轉回,手上拿著一個布袋,內裡脹鼓鼓的裝滿了什物。 見面之下,麥七爺滿臉堆笑道:「我家主人果有見愛之意,只是有官方貴客在座,不便分身,特囑在下轉告朋友,那邊事情一了,即請轉回。這裡備有乾糧一份,飲水一袋,零錢少許,另有快馬一匹,就在戶外,黃朋友你這就上路吧!」 黃通呆了一會兒,苦笑道:「原來貴家主人果然是義氣中人,在下方才多有冒犯,尚請原諒,大丈夫知恩必報,東西我收下了。黃通此去,多則十天,少則七日必定轉回。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俺拜受了。」 說著接過了脹鼓鼓的布袋,往肩上一搭,便轉身大步踱出。麥七爺、苗武在後面跟送,不料黃通面對著大片災民望了一陣,忽然面色有異,轉身向著樹陰下走了過來。 麥、苗二人見狀心知有故,忙自跟了過來。 苗武道:「黃兄莫非還有什麼放心不下之事麼?」 黃通遲疑了一下,訥訥道:「在下初臨貴地,這裡一切尚不熟悉,不知尚稱太平否?」 麥七爺怔了一下道:「你是問這裡有沒有鬧強盜土匪?」 黃通點點頭,麥七爺長歎一聲道;「唉!這就別提了,日子簡直越來越不好了,連番的打家劫舍,死了好些人了——咦!老兄何故問起?」 黃通頓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貴上有見於此,想必有所準備了?」 麥七爺又歎了口氣,點點頭道:「這話說來就長了……黃朋友有事這就快去吧,但盼早去早回頭,敝處或許多有借重,我也就不多送了。」 說罷,拱了一下手,正待同著苗武告退。 黃通忽然在後面喚住他道:「七爺慢著——」 麥七爺奇怪地打量著他道:「黃朋友有事只管吩咐,不必客氣,只要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力而為。」 黃通苦笑了笑,搖搖頭道:「七爺錯會意了,在下七日夜未曾好睡,現下腹中一飽,反倒精力不繼,只想借貴處一張靠椅,略微打上一個盹兒,待精力稍一恢復便即告辭。」 麥七爺一笑道:「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如此,就請跟我入內,好好睡上一覺再走不遲。」 雙方對答之際,黃通一雙眸子有意無意地總似在注意著什麼,當下三人步入席棚。 黃通逕自走向方才的座處,坐了下來道:「不勞費心,在這裡坐一會兒也就是了。」 麥七爺正要勸他進入內宅,忽然間卻為一陣亂囂的聲音所吸引,敢情是有人在惹事生非了。 一個叫高明的夥計氣急敗壞地跑過來,向著苗武他們道:「七爺快來看看,這傢伙是存心找事來了。」 麥七爺向著座上的黃通點頭道:「失陪!」同著苗武匆匆來到前邊。 一片亂囂之中,只見麥家的護院劉長泰,不知怎地,忽然自人群裡被人給掄了起來,「啪嚓」一聲摔在了一張長桌上——這一摔之力過於強猛,以致整個桌面全都塌了下來,桌上的饅頭滾了一地。 眾災民一陣呼嘯,紛紛撲倒地上,搶食饅頭,席棚裡秩序頓時為之大亂。 苗武大驚道:「反了,反了。」 麥家家人護院,十數名一擁而上,好不容易,才把眼前這陣子混亂情勢給鎮定了下來—— 麥七爺驚心之余,自然忘不了肇亂之因,注意的焦點,即落在了那「始作俑者」的身上。 四十左右的年歲,中等身材,一身土夏布汗衣褂,看上去全身沒有四兩肉——這傢伙翻著一對白多黑少的眼睛珠子,也正在打量著麥七爺。 有眼睛的人,剛才都看見了,這傢伙剛才活摔麥家護院劉長泰那一手功夫,硬透著古怪高明。 當時情形是這樣的——— 劉長泰想把他摔出去,不想兩隻手方一接觸到對方身上,只見這個人伸了一下手,似乎是用了一手巧勁兒,劉長泰偌大的身子,就像空中飛人也似的摔了出去。 如此一來,麥家的另外兩位護院可就不敢貿然出手了,大夥一股腦兒地團團把他圍住,打是不敢打,卻又生怕把他放跑了。 麥七爺與苗武已來到了眼前,眾人自然讓開了一條路。 眼前這個人一點也不緊張,兩隻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滴溜溜繼續在麥、苗二人身上轉著,老長老長的那張瘦削馬臉上所顯示的,只是看不起人那種鄙夷的笑。 ——一絲穿棚直下的陽光,正把著這人的臉,可就讓人很清楚地看見了他臉上的那一道暗紅顏色的刀疤。 比之上一次黃通事件,似乎不可同日而語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傢伙是找碴兒來的。 雖然明知道如此,麥七爺也不願失了規矩。 「這是怎麼回事?」麥七爺回頭看著身邊的夥計高明,「不會辦事的狗才。」 「嘻嘻!」說話的竟是對方那個刀疤漢子,「一點也不錯,一個個狗仗人勢,老子看不慣,代主人出手,先教訓教訓他們。」 麥七爺心裡可是老大的不高興,臉也一沉道:「尊駕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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