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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裴大希望著他半天,長歎了一聲,目光之中,竟滾出了兩滴淚來。

  白如雲這一下可嚇壞了,慌忙拉著他一隻手道:「老裴,這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

  裴大希抖聲道:「兄弟!你的性命不保了。」

  說完這句話,一時淚如雨下,白如雲大驚失色,當時站起來道:「這這……是怎麼說的?」

  裴大希搖頭歎息道:「你自己竟一點都不知道……小兄弟……你竟是中了風毒,毒入骨髓,這是絕症!」

  白如雲不由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麼?什麼風毒?」

  裴大希差一點又要落淚,實在是這幾個月,他和白如雲已經建立極深的友誼,乍一發現病況,怎不令他心膽俱碎。

  當時淚如雨下道:「小兄弟!你不要怕!先坐下!」

  白如雲依言坐下,他仍是一無所察地道:「你不要亂說,我好得很,身上一點什麼都不覺得,怎麼會得了絕症呢?」

  裴大希歎道:「先前在室外,我就見你兩眉之間,有一黑心狀物,時隱時現,我心中一動,再看又沒有了,只當是我眼看花了,所以不怎麼在意!」

  他搖了搖頭接道:「誰知道進得室內後,那黑心狀物,又現了出來,我才吃了一驚……」

  方說到此,白如雲已站在銅鏡前,細細觀察,一面道:「哪有什麼黑心,你又耍我……」

  裴大希苦笑著,叫了一聲:「傻兄弟!你是看不出來的,你過來,切莫急,聽我細說,也許有救!」

  白如雲被他這麼一說,也不禁有些糊塗了,當時依言走過,癡癡坐下道:「這還是真事麼?」

  裴大希歎道:「你師父所告訴你的話,不幸言中了……你走火入魔了!」

  白如雲嚇得臉色一變道:「可是,我怎麼覺不出來呢?」

  裴大希搖頭道:「這只是病症才現,你自然覺不出……不過……」

  他又看了看,才皺眉道:「不過……初期中了風毒之人,心口一定會痛,而且脊樑骨發酸,你居然沒有這種現象,這真是奇怪了!」

  白如雲立刻笑道:「所以我沒事。」

  裴大希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一生行道江湖,垂數十年,見過的離奇雜症何止千萬,就從沒有看走過一次眼,孩子!你確是中了風毒,而且病入膏育!」

  白如雲不禁又是一怔,他遂低下了頭,一會兒他又抬頭一笑道:「這也沒什麼,既是命該如此,急又何用?還不如聽其自然的好!」

  裴大希心中不禁深為佩服,暗道:「好個沉著的孩子,如此青年,要是見他死了,那也太可惜了!」

  想著他微微一笑道:「小白!你有這種胸襟,當真不容易,你坐下,事情也許還不至於如此嚴重!」

  白如雲含笑坐了下來。

  裴大希立刻走至室內,須臾持一小白瓷罐而出,由內中田出了四粒紅色小丸,遞過道:「你先吃下去!」

  白如雲接過猶豫了一下,立刻放在口中,用口水吞下,翻了一下眼道:「這是什麼?吃下去就沒事了?」

  裴大希慘然笑了笑道:「這只是暫緩病情惡化,沒什麼用!」

  白如雲臉上微微帶出些失望之色,裴大希歎了一聲,道:「我只當你此番下山,技壓天下,為百年來第一奇人……」

  說著又搖了搖頭道:「誰知天不由人,竟會出了這種事。」

  他忽然頓了頓,深恐再說下去,引起白如雲傷心,不由輕輕拍了一下膽道:「好了,現在什麼也別多說了。」

  他看了白如雲一眼又道:「你只要記住,從今天起,停止練任何功夫,尤其不能再受風吹!」

  白如雲急道:「那怎麼行,我的兩相神功已經快成了,豈能功虧一簣?」

  裴大希冷笑道:「好糊塗的孩子,是你的命要緊,還是兩相神功要緊,你要聽我的話,也許還有個萬一,要是不聽話,只怕你眼前就是大難臨頭。」

  白如雲見他說得如此嚴重,不由心中加了幾分猶豫,暗忖道:「難道這是真的麼?」

  想著不覺伸手,往兩眉中心,輕輕按了按,果然一陣奇酸,差一點連眼淚也要流出來了。

  而且身上卻打了一個冷戰,白如雲這才覺出事情果然是不簡單了。

  當下想了想道:「我不是可以用本身真氣,先把全身穴口封住麼?」

  裴大希想了想道:「我雖不擅武功,可是我卻知道這種風毒,是不能對它施半點壓力的,否則為害更甚!」

  白如雲歎了一聲道:「那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說著遂站了起來,他是一個極度倔強的人,即使在此時,他也不願領受別人的同情。

  於是他苦笑了笑道:「我走了,我會聽你的話的!」

  裴大希忙拉住了他一隻手道:「小白,你先別走!」

  白如雲掙脫了他一隻手,苦笑道:「莫非還要上課麼?」

  說著飄然出室而去,裴大希怔了一會兒,他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哀。

  他跟到了門口,白如雲早已沒有蹤影了。

  他不由低低地念了聲:「可憐的孩子!」

  說完了這句話,就癡癡轉了回來,他知道白如雲此時的心情,如果現在去勸他,無異加深了他內心的痛苦。

  他一個人伏在案上,手支著頭,想了半天,他想了一百多種藥,但是他也搖了一百多次頭。

  最後他想到一種藥,可是這種藥天下是太少了,由於采之不易,世上已可謂絕了貨。

  可是為了這個年輕人,為了這個曾使自己返老還童的人,他是自已唯一的老來知己,裴大希怎忍心看著他就這麼死去?

  想著,他跺了一下腳,站起身來。

  傍晚,裴大希已打點了一個簡單的隨身行囊,他匆匆走到白如雲室前,見室中漆黑一片,也沒點燈,門也沒關。

  白如雲面窗坐著,他眼看著即將消失光明的蒼穹不勝蕭索之感!

  裴大希輕輕歎息了一聲,慢慢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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