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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他頓住腳步,怔了一會,突然想起,不知婆婆回來了沒有,要不要出去瞧瞧……

  那知還未想完,暗影中忽然劃起獵獵風聲,龍淵一驚,扭頭一瞧,卻見來人,正是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在他身前,倏忽止步,詫異低聲道:「淵兒你呆在這裡做什麼……?」

  龍淵面上一紅,方待開口,武夷婆婆語氣一轉,又道:「天已不早,快回去睡吧,今晚來襲的那一批毛賊,已被老身,略施薄懲,驅逐到城外去了!」

  說罷,不待龍淵回答詢問,便即縱身一躍,穿進了樓窗!

  龍淵心頭暗暗感激,若不是武夷婆婆祖孫,自己這一家老小,真不知要有多少人,被萬惡的賊子所傷!

  同時他也感激著秀梅父女,雖然若真個評論起來,那批黃河水寇,乃是被他父女引來的,但若非秀梅之父,心存忠義,先期示驚,雖則龍淵風蘭與武夷婆婆,全是一流的不凡高手,卻也不見得,保全了全宅無毀!

  他這麼想著,覺得秀梅父女,卻也對自己一家,有著深厚的恩情,他須要好生去報答人家,他應該對秀梅,……

  相到秀梅,一種心醉的感覺,與媚態橫生的豔容,重又浮起在他的心頭,他不由自主的想更仔細一些,他暗暗的告訴自己!

  「我對她並沒有不好的念頭,我只是想仔細瞧瞧,為什麼她的笑,那麼多的變化……」

  然而在事實上,在他潛在意識上,卻並不同於他這種推想!

  事實上,武夷婆婆與風蘭,發現有人侵入龍家,乃是由於他倆的窗門,正對著城牆。賊人分批由城牆上跳下,首先被風蘭無意間發現。

  她告訴武夷婆婆,兩人稍加留意,頓時驚覺這批人正是往龍府來的!

  風蘭當時芳心大怒,本欲去告訴龍淵,但武夷婆婆認為,她目前已算龍家未過門的兒媳婦,不好再隨隨便便的往未婚夫的房間裡去,何況來人人數雖眾,卻由那翻越城牆的身手上可以看出,卻不高明,又何必再來個勞師動眾?

  因之她祖孫二人,略一商議,立即分頭行事,迎上前去,不等那一干狗賊,分頭各逞兇威,便一一將之,點了暈穴,提送到城牆之下!

  當然,她們看到了四個頭兒,只是那時,已與秀梅父女撞了頭,正在互相對答,她祖孫為了想瞭解這批人的動機,便隱在暗處,暫未出面!

  後來,龍淵來了,武夷婆婆見有了他,知道這場爭鬥已然萬無一失,這才重又掠到城下,將數約二十的毛賊,一一拍醒,薄懲之後,方始驅之越牆而去!

  武夷婆婆仍不放心,暗地裡跟蹤一程,直等到四個賊頭兒,奔逐而來,垂頭喪氣的率眾遠遁,方始回來!

  這一切龍淵他那裡會想得到?他一者當時正沉迷于秀梅的秀色媚笑,二者居室的方向不對,即使開窗戶,也難以期前發現!

  另一點,在潛在的意識上,他實已深深的為秀梅的嫵媚所迷,他雖目前尚不肯承認,但秀梅的明豔,嬌嫣,與那千變萬化的,難以形容的媚笑,卻已然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頭!

  龍淵此刻凝立在所居的樓前,天上的濃雲,突然隨一陣疾嘯的狂風飛出,半片月光,斜掛在一邊,放射出一片冷淒的光輝,罩住了大地,罩住了龍家的住宅!

  龍淵凝立著,忽然覺得眼前驟然明亮了不少。

  他轉睛四顧,忽然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寂寞,他覺得身畔的雄奇的層樓,玲瓏的假山,搖擺的樹木,甚至於自己的影子,全都一般的冷酷而不解情意!

  他仰頭對月,霍然憶起了遠在天邊的雲慧,忍不住喃喃自語,低聲祝禱也似的說:「慧姐姐,你好嗎?你在那裡呀?你此刻也像我一樣的想到你嗎……唉……」

  他低語著,以一聲悠長的嘆息,結束了這毫無回音的話,但他的頭,卻仍然仰著,眼睛卻仍然注視著明月,只是已略有些濕潤而已。

  這,本來難怪他的,俗語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龍淵他確實乃一代人傑,但在涉及兒女私情時,那在他心田中,下種最深,發育得最盛也最燦爛的愛情之花卻陣陣的拂起相思的愁緒。

  突然,一個婀娜的身影,由大廳悄然而出,那翩翩的裙裾飄飄被風吹起,露出一雙纖腳,疾如輕雲一般,翩然走近龍淵的身後。

  龍淵被突然來的寂寞,與深深的相思淹沒了,他雖則武功蓋世,卻一直未曾察覺到身後的來人。直到那生似弱不禁風的人兒,看清了他背上的塵土訝然詢問:「啊,公子你怎麼站在這裡?你……你身上怎麼啦……」

  龍淵驟然一驚,猛一轉身,整個的身子,以緩實疾,若似行雲流水一般的退後五步,但等地看清了來人的面目,卻又情不自禁的驚問:「是秀梅,你怎的還不曾睡?」

  秀梅微仰著頭,嫣然的笑了,那笑容正映著月光,顯得格外動人,看在龍淵的眼裡,複又禁不住心頭不怦怦大跳。

  秀梅仗著黑暗的掩蓋,已減少了不少羞怯,她笑著輕輕的道:「小婢回房不見了公子,心急得不得了,那裡還敢就睡,想不到公子竟在這裡賞月,真是……」

  下文沒有出口,卻用那含情的眼波,與另一種笑意代替。

  龍淵似乎很瞭解,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掩飾的道:「我是不放心……不,我是……咳……」

  他連換了二個題目,都覺得不合適,這情形看在秀梅眼裡,逗得她輕聲一笑,翩然挪近,輕輕彈著他的背上的灰塵道:「公子你別說啦,就算婢子知道了好啦,但你看你背上怎的會貼上這麼多土啊?」

  龍淵面上一紅,道:「我出來想瞧瞧的,那知竟看到不少人,我,我藏在一邊,不小心就搞了這一身土!」

  他可是第一次說慌,但卻說得很自然,這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會侃侃而言,心中卻不感覺愧慚。

  秀梅卻被他嚇了一跳,她扭頭向四外看了看,輕輕拉著龍淵的衣袖,往廳裡走,一邊低聲輕問道:「公子,你看到誰了?唉,唉!這可有多危險哪!」

  她說著,又起緊回身開起廳門,廳內已無燈火,大門一開,光線頓時黑暗了許多。

  她怕龍淵看不見,上前扶住他的臂,又自低聲囑咐道:「這裡黑,婢子扶公子上樓吧!好不好?要不要先挑上燈?」

  龍淵心頭一方面暗覺好笑,一方面卻又對秀梅的體貼溫柔,產生了令人有卻之不恭受之有愧的感覺。

  他連忙回答:「不要,不要。」任憑秀梅牽著他走,一邊也低聲道:「我看到你和一個老人家,和四個大漢爭吵,後來又知從何處跑出來一個秀才,三言兩語,就把幾個大漢給罵走啦,唉,那些人本事好大,他們為什麼……」

  秀梅扶他上樓,此際已來到了樓上,聽見他這麼說,趕緊輕噓了一聲,不讓他再說,然後迅速的打開龍淵的屋門,送他入內。

  房內燈光燦然,暖爐也早已燃著了,兩人由黑暗而寒冷的外面,驟然走進來,都有些人臨仙境也似的感覺。

  龍淵望望秀梅,燈光映照下,秀梅的雙頰,豐潤白皙,卻因外面北風緊急,寒氣正盛之故,有點兒發紅。

  這一來,她的雙頰,到像是那熟透了蘋果,逗人遐思。

  秀梅與他四目一觸,發現他面色如常,竟似根本未過房門一般,心中一動,想起扶他時,手中觸到的一層單薄的衣服,及裹在衣內,微泛暖意的手臂,更加大為訝異。

  因為,她實在想不透,這麼個文質彬彬的俊秀書生,竟能夠不畏寒冷,在臘月的夜裡,還僅僅穿著一層單衣。

  不過,她沒有問,她默默的上前替龍淵解那長衫之上的鈕扣,想讓他早些就寢。

  龍淵有過意亂情迷的前事之兆,不敢再勞動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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