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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雲慧嫣然一笑,道:「咱們到黃山之後,你無論如何,也要設法求得風蘭的諒解,讓她陪著你一同回家,到了家能夠出來最好,否則在家裡先與風蘭成親,以慰親心也未嘗不可……」

  她尚未說完,龍淵卻已然期期不可,急急表示反對:「那怎麼可以,慧姐姐你呢?咱們的事不先辦妥,我怎能和她……。」

  雲慧婉然一笑,道:「只要我和風蘭能事先取得諒解,誰先誰後,倒不是什麼問題。要知道,諸位伯伯叔叔,都盼望能早抱孫子,我為事實所追,不能隨你回家,你若不帶風蘭回去,則諸位長上,必逼著你另娶別人不可!所以你與其娶那些不相干的女人,到不如先與風蘭結親的好!」

  說至此處,雲慧語氣一轉,緩緩又適:「至於我自己的事,我決定在你走後,去找笑面跛丐,與他共同商量著,設法查出主謀真凶,為恩師報卻殺身之仇,報仇之後,我必會自動的找上門去……」

  龍淵皺眉問道:「那該要等多久啊?」

  雲慧幽幽一歎,道:「少則一年,多則三載,以我想,三年的功夫,是足足有餘的!」

  龍淵「啊」了一聲,道:「三年,多長的日子啊?我!我但願能隨在姐姐身邊,稍為臂助……」

  雲慧伸手撫摸著龍淵的面頰,無限憐愛的接口道:「我豈是願意孤單單的渡過這漫長的日子呢?當然也希望能有你在我身邊啦!但是,你能嗎?……」

  這語聲柔細中略帶顫抖,粉頰上也充滿了依依與祈盼的神色,這一切落在龍淵的眼裡,不由使得他既憐且愛,心頭大震!

  只見他雙臂一展,將雲慧的細腰摟住,熱情的喚聲:「慧姐姐」,俯首向她鮮紅的唇吻去!

  雲慧羞澀中帶著喜悅,輕輕的垂放下小扇一般的金色睫毛,蓋住了湛湛的藍眸,微微仰起螓首,張開紅唇,承受住情郎的輕憐蜜愛!

  霎時間,小艙裡生起無邊春意,一波波,像外邊的江水,潺潺的洶湧的擴張著!

  只是,這濃醇的春意,卻有限制——像江水有岸堤的限制一樣!

  他們不敢,亦不能,更不願及之於亂,雖則他們可以毫無顧慮的享受人生之至樂,作更進一步的心身結合,他們卻仍然互相尊重與勸勉,保留著潔白之軀,等待著異日的正式成禮。

  這是多麼寶貴的情操啊!

  這又是多麼值得讚歎與讚美的摯情!

  人類之所以相異於禽獸,亦即在於此!

  因為禽獸沒有人們所謂的理智,它們凡事率性而往,餓的時候吃,累的時候睡,須要的時候,便找同類的異性,解決欲的問題。

  它們沒有應不應該,合不合理的觀念,甚至亦不考慮,是否喜歡所找的異性的樣與脾氣!

  人就不同!人與人之間,有許多習慣的人為的,積累經驗形成的因素,在規範著自己的行為!

  所以人不能率性而行!所以亦不同於食與獸!

  龍淵與雲慧,深深的瞭解這點,故此平日裡雖則同床共枕,輕憐蜜愛,但卻總保留最後的一道防線!

  因此,他們生活得異常幸福,心中從沒有自慚與歉疚的感覺!

  日子在幸福與快樂中,過得最快!

  小品鼓風破浪,靜靜的溯風直上,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直到……

  第二十七章 立雪台畔是非多

  是初冬十月!

  在黃山山區裡,冬季的嚴威,已充分顯露無餘!

  抬頭望,巍峨的峰頂,已壓上了白帽子,濃厚的雲,蜷縮在巒山峰間,似是待機而動的百萬雄獅,已然整好了軍容,靜待著出征的命令。

  山下,路邊道旁,平野上,樹木都只剩下了光禿的枝幹了!

  往昔的碧葉,早已枯黃了面孔。有的隱藏在避風的角落裡,瑟瑟而抖。有的則在呼嘯的勁風中,忍受著肢體碎裂的巨痛,掙扎著,翻滾著,企圖脫出浮游的命運,卻仍然無能為力的呻吟著任由那勁風肆虐!

  天地間充滿了肅殺的景象,尤其是山區裡,行人絕跡,鳥獸盡隱,似已臨天地的末日!

  但,就在這「末日」裡,羊腸也似的山道上,出現了一男一女!

  男的儒衫單薄,隨風飄舞,面色蠟黃,頰上尚有個黑紫的疤,像是大塊膏藥,貼在黃柿子上!

  女的作村站裝扮,但單薄的粗布衣裙,卻一些也掩不住她那天香國色的豔容。

  只見他二人在登山的羊腸小徑上,並肩朔風而行,態度從容,姿態瀟灑,翩翩然如同是一雙情侶,遊玩散步。

  但其速度,卻猶逾強勁無比的山風,衣袂飄飄,不多時已然進入山區,消失在枯木之中!

  這兩人不用細說,正是那千面書生龍淵,與千面夫人雲慧!

  他二人自金陵乘船溯江而上,其目的便是這天下聞名的黃山!

  黃山在安徽歙縣西北,橫跨太平縣界!

  原名「北黟山」,唐朝天寶年間,方始改稱黃山。

  這黃山支脈東走入浙,有天都、蓮華、朱砂、雲際、石鼓、始信、飛來、三十六大峰,此外小峰無數,岩洞數十,風景雄奇險峻,詭幻幽折。

  以高峰、奇石、古松、雲海等奇景,稱絕天下!

  龍淵幼覽群籍,素存壯志,遊遍天下名山,以親睹造物之奇。出道來一路南下,便定這黃山為第一站。

  但是他腳程雖快,數月來所經之處,屢逢事故羈絆,耽擱了行程,如今一年之期,即將屆滿,那與雲慧的黃山之約,雖在期前相逢,不必去償,但與風蘭的三月之約,卻是尚未履行。

  故此,他二人浮游江中,過了一段清閒恩愛的歲月之後,便自在「貴池」棄舟登岸,雙雙往黃山趕來!

  一路上在酒肆旅店之中,二人常能聽見,一些過往的武林人物,互相談論著近日金陵「三江鏢局」被挑,及兩位神秘莫測的人物,千面書生與千面夫人之事。

  有的便說得繪聲繪影,如同是親目所睹一般。

  雲慧暗地裡聽見自己的事蹟,被人傳述,偶爾間也暗暗的得意一番,但當她看見身邊的龍淵弟弟,那一付漠然無動的樣子,那一股驟起的豪氣,瞬即被兒女的柔情代替!

  因為,她想到,不久之後,龍淵即將東歸,而自己卻不得不滯留在江湖之上,獨當那爭強鬥狠,為師復仇的拼鬥爭殺!

  雖則她有幾分把握,不懼任何強仇,但由於近來,享受了太多的恩愛,付出了太多的癡情,故而在心理上竟有些倦厭那兇殺的事件了!

  雲慧她但願能忘掉報仇之事,陪著龍淵回去,過那平凡的「婦人」生活,上侍姑翁,相夫教子。

  然而她不能,師仇像一塊千斤重鉛,堆壓在心頭,無法移去,那為師報仇的念頭,亦如同一條毒蛇,時時刻刻不斷啃噬她的芳心,使她無時敢忘!

  因此,她不能置師仇於不顧,否則,她自己知道,自己將永遠負疚於心,無法排遣!

  故此,這勞燕分飛,已然是事在必行,每當憶及,怎能不令她柔腸百折,黯然神傷呢!

  龍淵聰慧絕世,自然深悉雲慧的心意!

  他一路上與雲慧同行同止,儘量地避免接觸外界的足以擾亂他倆恩愛的事物,全心全意的接受並付出愛情,珍惜著每一寸兩人共有的光陰。

  時光永遠運轉不停,而路途終有盡頭!

  龍淵與雲慧雖則緩緩而行,終究過了湯口,來到了黃山紫雲峰下!

  湯口有湯泉,名聞天下!

  湯泉後倚石壁,前臨青龍潭,池長一丈五尺,寬半尺,深三尺,底布晶沙,泉自沙中泛上,累累如同貫珠,氣芳香而清逸,味甘且冽。

  夏秋之季,常有遊人仕子,來此沐浴!

  目下嚴冬將至,泉水雖未冰封,卻已其寒傲骨,故不但未有人下池戲水,左近且已了無人跡了!

  龍淵雲慧均不畏寒,見附近久絕人跡,正是得其所哉,於是互相守望,分別在湯泉之中,沐浴一陣,方才攜手並肩,直登紫雲峰!

  當時轉過峰去,抵達珠砂峰下的珠砂庵。

  珠砂庵那時,似是新建不久,寺基寬敞,殿舍節毗,氣勢輝煌萬千,主持普門大師,正是創寺之人。

  龍淵二人,晚抵山門,知客僧人一看二人的形狀,便知是來遊山投宿的,立即帶二人到偏院客舍,分別安置。

  雲慧芳心之中,頗為不適,但知寺院中清規所限,不容夫婦同房,故只好將不快隱在心裡!

  龍淵卻毫未在意,他初入山境,目睹群峰挺秀,雲海變幻,不由得心怕神安,興奮無已!

  次日,二人在庵中用過早餐,問明瞭登山路徑,獻上香油錢,方相攜循著羊腸小徑登山!

  一路上空山寂寂,曉霧迷蒙,若不是龍淵二人,功力深絕,目力奇佳,簡直是五尺之外,都難辨景物了!

  他二人放步疾走,不多時便至「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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