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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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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淵兒聞言,也未在意,便坐在桌邊,老實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他邊吃,邊問道:「大姐姐,你可是叫雲慧嗎?」那姑娘聞言一怔,旋即眸珠一轉,嫣然而笑道:「呀!你還會認字嗎?真了不起,我是叫雲慧,那像上便是我師父,他老人家,已于一年前故世了!」提起師父的故世,她那玉雪一般的面頰上,不禁掠過一片黯然痛惜的陰影. 那陰影雖只是一掠而過,小淵兒卻看得十分清楚。不知為何,他竟會對這位陌生的姑娘,自心底產生了關注之情,他不願見她傷心,故而,立即用話岔開說:「慧姐姐這顆珠子好吃得很呢!你吃兩顆嘗嘗好嗎?」 雲慧搖搖頭,表示不吃,小淵兒卻已然拿了兩顆,送到了她的唇邊。 她目睹小淵兒便笑的面龐上,充滿了真誠與祈求之情,便不忍嚴拒,順手接過來過:「好!好!我吃一顆吧,剩下一顆,擺著照亮倒是很好玩呢!」小淵兒不依道:「不行,我這兒還有兩顆哪!要吃你就得都吃了!」雲慧依言,一氣將兩顆吃下,覺得入口香甜無比。入腹之後,珠液便化成一股熱流,到處亂竄。 她身具深奧武學,過去隨孤獨客習藝,終日耳濡目染,深知天下靈物之藥性,故此體內一產生此種感覺,立知這紅色的珠子,必是天下靈物之一的內丹之類,對人身內功,大有裨益。 因之,不敢遲慢,立即盤腿趺坐椅上,凝神調息,以神役氣,運用內家玄功,引導著那股熱流,循平日真氣串列路線,遊行起來。 那雲慧質稟清奇,所練又是玄門正宗,雖年紀不大,卻早已深具上乘火候。 但到底因年青之故,未能貫通任、督二脈。這一來,得此鯨珠熱流之助,不多時便將這兩脈打道,功力驟然增加了數倍。 小淵兒在旁,見她那垂目趺坐之狀,深以為怪,卻並不去過問,一徑在吃著可口的細點果子。 慧姑娘運功三匝,但覺得氣機流暢,靈台淨瑩,知已獲益良多。 美目悠悠睜開雙眸,沖著小淵兒歡然一笑,道:「小弟弟,你這珠子的功效真大啊……你可吃飽了?」小淵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慧姑娘又道:「走,我帶你去洗個澡,然後去睡覺好嗎?」小淵兒答應一聲,雲慧便領他轉入後面浴室,為他脫衣倒水,又找出自己過去所穿的衣衫,看他換過,方帶他走進臥室。 淵兒進屋一看,只見那房間白玉為床,錦帳繡被,錦凳妝台,無一不是白色,清雅高貴,纖塵不染,正是慧姑娘香閨。 慧姑娘把他抱放在榻上,蓋上被子,歪身亦臥在一邊,說:「夜已深了,快些睡一會吧!等明天天亮之後,我為你把那廂的書房收拾出來,你就暫時住在那兒好嗎?」淵兒自食下鯨珠之後,體力精神都異過去。此時雖已深夜,卻一點不倦。且自從見著姑娘,一連串疑問悶在心頭,不詢問清楚,如何能睡得著呢? 因此之故,他便提出異議,對姑娘道:「大姐姐,我現在一點也不倦,你快告訴我吧!」雲慧自見小淵兒,便深深喜愛了他,因之才體貼溫柔,將自己的繡榻,讓於他睡。 此刻見淵兒精神抖擻,毫無倦容,便知必也因食下紅珠之故。因之便也不起身,並臥在床上說:「好吧,我告訴你,這地方名叫黑礁嶼,因水下礁石太多,漁人都不敢接近。二十年前我師父孤身出海,經過此地,一時好奇才攀了上來。發現這嶼內不但不像外面礁石一般可惡,還是個世外的桃源呢!」 小淵兒驚奇的打斷雲慧的話頭,問道:「慧姐姐,你師父既能從外面岩石上爬進來,本領一定很大吧?」雲慧微微一笑,道:「那當然啦!他老人家成名江湖,有三十餘年,向無敵手,無論是黑道白道,均都是聞名喪膽,故有天下第一劍客之稱,本領之大真是難以想像哪!」小淵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催問下文,道:「後來你師父怎樣了?」雲慧接著說:「我師父當時,發現這一片盆地,十分高興,同時也發現盆地中央的潭裡,有一條水洞,平時岩外潮漲,將洞口淹沒,但一到午夜子時海潮必退落一個時辰,那時則水洞開放,可資通行船隻,故此不但隱密,尚還有一宗奇處。」 小淵兒忍不住又問:「是什麼奇處啊?」雲慧翻側過嬌軀,纖手撫著小淵兒面頰說:「這潭中之水,雖與大海相通,卻毫無相同,不但清冽可口,可資飲食,水中更生著多種的淡水魚類,味道鮮美,與中原河流所產的相較,不但毫不遜色,甚且更有過之,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師父在中原雖具盛名,卻無一知心友人,他老人家自幼便受盡人情冷淡,飽嘗了世態炎涼,因此十分灰心,在學得一身本領之後,自捨棄真名不用,自號孤獨客,在中原行俠仗義,擊殺無數險惡小人,因之而不得世人的諒解,稱之為『武林煞星』。」 「他老人家既發現這等理想的避世所在,便決意在此建居,二十年來只每年兩次,購買用品之時,偶然出遊之外,便終日在這嶼上,飯酒練武自娛!」「同時,他老人家還在附近海島上,邀來幾家篤誠僕實的漁民,悄悄的遷來嶼上,自耕自食,做那葛天之民,與他同享清福!」小淵兒也側過身軀,與雲慧對面而臥,瞥見她金發藍眸,肌白鼻高之態,不禁又問道:「慧姐姐,你是從那裡來的呢?為什麼和我們……」他本來想說:「為什麼和我們長得不同呢?」但話到口邊,卻又怕雲慧有所忌諱,頓住不說,把話兒咽了回去。 雲慧見他滿面疑惑之狀,老盯著自己的頭髮眼睛,已知他話中所問何事,便坦然述道:「一十四年前的夏天,我師父駕舟遠航,至中原購買用品,歸來之時,遠遠瞥見這黑礁嶼附近,停留著三隻巨船,他老人家以為有人發現了嶼中天地,但他仔細打量,卻見其中一船已然觸礁,正在沉沒,另兩船停在一旁,不但不打救遇難之人,反乘機劫持破船上所載財物,殺害遇難的災民。」 「他老人家瞥見這等情形,立時大怒,加急趕來,卻仍是晚了一步,未能救出一人。」「我師父找出盜首,欲加責問,何故如此忍心,詎料竟語言不通。」「他老人家知道這乃是一眾倭寇,一怒之下,一掌將盜首打下海去,放才逐走餘下的賊人。」「那時正值白晝,水洞為海水淹沒,船不能進,我師父使暫時在嶼外大兜圈子,一來等待時辰,二來想看看有無殘留的落難之人。 「那知這一來卻發現了我。」小淵兒本是皺著眉頭,諦聽這淒厲慘殺之事,此時一聞雲慧說到她自己,便不由問說:「慧姐姐,你那時在那裡呀?」雲慧似想起自己身世,淒然一歎,語音微顫,說:「我那時也不過剛剛滿月,當時大約是被我父母放置在一隻破木箱中,船沉之後,那木箱隨波逐流,流泊到水洞附近。」「師父撈起一看,發現在我身旁,放著一把寶劍,一枚戒指。」「那寶劍、戒指形式與我的模樣均不類漢族所有,師父當時,也猜不透我到底是那裡人氏。」「但他老人家,一生孤身自處,十分寂寞,見我頗為可愛,便決心養在身旁。」「當我五歲之時,師父便開始教我讀書習武,說要造就我,成為孤獨客唯一傳人。」「以後幾年,我已經稍稍懂事,見自己與別人都長的不同,便詢問師父,要知父母是誰。」「他老人家,對我痛愛萬分,纏我不過,便決心潛入海底,看看當年所沉船隻的形式,藉以判斷我的出身鄉里。」「他老人家一潛入水中,便是一天,當時我年紀和你相仿,分外膽小,一天不見師父,便嚇得直哭。」「第二天師父自海底回來,一連休息了兩天,方才告訴我,說那只沉船,不但龐大,構造亦極特別,頗類目下常來中華納貢的葡萄牙人所乘。」「師父為此,特帶了寶劍戒指出航,到寧波的市舶,找人去問。」「他老人家在寧波雇了個通譯,與當時來華的貢史傾談了一天,始由那寶劍戒指上認出我父母的來歷。」小淵兒奇道:「慧姐姐,你是什麼葡萄牙人嗎?葡萄牙在那裡呢?」雲慧淚波瑩瑩,泣然垂涕,小淵兒拉下她腰上羅帕,只為她抹淚,卻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雲姑娘見他如此,心中十分高興,握住他的小手,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葡萄牙國是在那裡,據師父告訴我,是在很遠很遠的海邊,那裡的人,長得雖與我一樣,卻說著種很難聽懂的語言。」 「據師父聽那位葡萄牙人說我父親生前,是一個全國聞名的劍手,我母親是當時最富有的美人。不過他們的姓名都又怪又長,師父當時未能記住,而我也仍不曉得。」小淵兒問道:「那麼這名字,是誰起的啊?」雲慧道:「當然是我師父啦!」說完,又道:「我父親的那把寶劍,是件寶物,鋒利異常,雖然看去頗鈍,卻能把別的兵刃撞折。」「同時,我母親的那只戒指,也異常珍貴,上面的一顆鑽石,大如拇指,價值連城。」「我父與我母相戀成婚,生活十分美滿,卻不料為當時的國王看見,不但生心想攘奪寶劍戒指,更欲使我母充任嬪妃。」「我父母十分恩愛,不願意分離。便相攜逃往外國,購買了一條巨船,雇了若干水手,循貢使來華的道航東來,想到這東方尋一片清淨之土,安居生活!」「誰知,不蒙天憐,方達這華麗之城,不但觸礁船沉,更還遇著了倭寇劫掠,全部葬身於附近海底了!」雲慧自小被孤獨客養大,並不記得她父母一點音容,但骨肉天性,仍不免淒然垂淚,傷起心來! 小淵兒邊為她擦抹淚珠,邊以小手撫摸著她的金黃秀髮,口中呐呐,卻想不出適當的安慰之言。 雲慧瞥見一付關切焦急之態,芳心中頗覺安適,不由對這奇異的陌生小孩,產生更多的愛憐!這份愛憐,在目前來說,還只是半手足——甚或可以說是母性的愛憐。 因一者小淵兒雖然是俊美無匹,卻到底只六歲,不足以惹人涉及情絲。 再者那雲慧,自孤獨客逝世之後,獨身而居,雖說嶼內尚有漁民家小,卻都是凡夫俗人,不足以令她推心置腹,暢訴衷曲。因之便十分寂寞。 小淵兒不但俊秀絕塵,敏慧可愛,更重要態度溫順,對她似關心之極。 兩人雖說只相處了極短暫之時,那雲慧卻也不由得愛上了他。 雲慧收住眼淚,感激的盯視看身側的小淵兒,使得小淵兒頗不自在。 於是,他便提出問題,問道:「慧姐姐,你將來要回到葡萄牙國去嗎?」雲慧堅毅的搖搖頭,說:「不,葡萄牙國根本沒有我的親人,我回去話都不懂,去幹什麼?將來,我倒是要去中原,替師父報仇,報完仇我立即就回到這裡,也找個徒弟教教,便永遠不履人世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瞼的肅穆堅毅之色,似是在下什麼決心,小淵兒聽不大懂,卻又十分的渴望學武,以便學好了能夠仗義行俠,為人家排解紛難。 原來,小淵兒讀過史書,小心眼裡,十分的羡慕古代的遊俠,他日常夢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學會本領,優遊自在的漫遊山川,超然物外的為人排解急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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