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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那少年輕笑道:「我是南海孤雁的傳人,仍用南海孤雁之名。」

  東方剛在六十年前力鬥南海孤雁,血戰三晝夜方始贏了一招,當時雙方都是血氣之爭,南海孤雁一招挫敗之後,便發誓在未能思出擊敗東方剛那一招之前,絕不複履中原-步,哪知當南海孤雁終於思出破解那一招時,他已沒有能力再重鬥天龍大帝了。

  東方剛這時心境雖老,卻是雄心未滅,他哈哈一聲大笑,道:「好!老夫就是天龍大帝,你盡可出手。」

  南海弧雁不等他說完,便冷哼一聲,笑道:「我早知你就是天龍大帝,你縱是不說出來,我也要鬥鬥你,否則我遠來峨嵋做什麼?」說完,他身形突然往前一欺,單掌輕輕一拂,便有一股掌風射了出來,哪知他掌勢才遞進一半,便突然收招而退,冷漠地抿唇而笑。

  東方剛一愣道:「你怎麼不動手了?」

  南海孤雁嘴角微曬,道:「我倆相鬥非千招以上不能分出勝負,現在時間寶貴,我想你用那招『天女散花』,我也用『神火焚珠』再試試如何?」

  東方剛大怒道:「小子,你是存心報復。」

  南悔孤雁哈哈一笑,道:「小子不敢,只是家師臨死之前,遺命晚輩必須以這一招勝你,師命難違,只得從權得罪了。」

  東方剛以天龍大帝之尊,自然不願和一個後生晚輩動手,但南海孤雁的傳人以咄咄逼人之勢,使得這個老江湖實在難以下臺。

  他氣極笑道:「很好,我就看看南海孤雁到底教出什麼好徒弟來!」

  他氣得發須飄拂,雙目寒光一湧,盤膝坐在地上,深深吸口氣,雙目緩緩低垂下去,不多時,從東方剛鼻孔裡飛出兩股淡淡的薄霧,由淡而濃,逐漸飄散……

  東方萍看得一驚,道:「爹,你用三昧真火純氣成霧……」

  此言一出全殿皆驚,俱都面現驚色地望著東方剛,這種內功最高的境界,沒有數十年性命交修是很難辦到的,殿裡的高手俱是識貨之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南海孤雁淡淡一笑,朝東方萍道:「你不要替令尊擔心,六十年前他能勝得家師一招,六十年後也許還能贏過在下,對他的名譽絲毫無損。」

  這少年也真是狂人,他頷首微笑,雙手不斷緊緊揉搓著,此時東方剛曬氣成霧所散發出的絲絲白氣,已驟然逝去,連一點痕跡都不可尋。

  東方剛站了起來,大喝道:「你接著!」

  南海孤雁含笑仰首望天,只見這空中成串著流下顆顆晶瑩的冰珠,緊緊相連滾落下來。

  這一手當真是駭人欲絕,東方剛非但化氣成霧,還將之變為顆顆般大的冰珠,這種前所未見的奇功一時震懾住全場。

  南海弧雁嘴角上的笑意突然一斂,大喝一聲,緊緊合什雙掌,倏地合了一個童子捧蓮之式,迎著流瀉而落的冰珠捧接過去。

  「嘶!」

  冰球一落入合什的雙掌之中,立時冒起一股白氣,並傳來一陣叮咚叮咚的落珠之聲,恍如那些渾圓的冰珠激落在銀盤裡似的。

  那些冰珠甫落,南海孤雁的掌心立時幻起一蓬水霧,恍如煮沸的水液,不多時,合什的雙掌裡盈滿了沸騰的水液,掌中的水滾滾沸騰,但卻沒有一滴水流下來。

  南海孤雁雙目圓睜,道:「這一招你輸了。」

  只見他雙掌一分,那掌中沸騰的水液驟然逝散而去,竟然點滴無存,這種逼力焚水的神技,立時震懾全場,那些峨嵋僧人同時發出了一陣驚呼。

  東方剛臉上掠過一絲黯然神色,他望著殿裡的神龕怔怔地出了一會神,方始歎了一口氣,道:「你果然把三昧真人練得出神入化,老夫深為故友能有你這麼一位傳人而高興,這一場算你贏了,令師當年的誓約從此毀去。」

  南海孤雁傲然大聲叫道:「這一場晚輩僥倖勝了,卻不如理想……」

  「哼!」東方萍見爹爹數十年盛譽毀於一旦,她的心裡不禁十分難過,她本不知南海孤雁是何許人!這時看那少年如此狂傲,頓對一股怒火湧上心頭。

  她冷哼一聲,黛眉深鎖,怒喝道:「你狂什麼?這一場你認為真的贏了嗎?」

  南海孤雁一怔道:「這是有目共睹,我以體內聚煉精火焚逝掌中冰珠,這本是內家最難練的一著功夫,怎麼……」

  他人本來就長的很瀟灑,這一說起話來,唇紅齒白,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笑容,看來他對東方萍倒沒有存絲毫敵意。

  東方萍冷冷地道:「我說你輸了。」

  此語一出立時使場中眾人便是一愣,東方剛到底是武林第一高手,雖然自知這一招在功力上勝過對方,但在技巧上卻失了先機,他深具名家宗師的風度,見愛女如此強詞奪理,不由十分不悅。

  他暗歎一聲:輕道:「萍萍,爹爹輸得心服,你不要多說了。」

  南海孤雁甫來中原,尚未遭遇過真正的敵手,他見東方萍口口聲聲說他輸了,一股少年爭勝之心頓時壓抑不住,他向前跨了兩步道:「你說我輸在什麼地方?」

  東方萍輕輕卷起羅袖,道:「你以『肌吸膚收』之法,把水吸進汗毛孔中,認為便可瞞過我的耳目嗎?……你若不服,我這就讓你現出原形來。」

  她皓腕往前輕輕-舒,驕起兩指住南海孤雁的右掌心挾去,只見她手掌才出,在雙指之間便有一縷勁風襲出,電疾地射向南海孤雁的腕脈上。

  南海孤雁沒有料到東方萍會有這麼高的功夫,只覺腕脈一麻,自掌心便有-滴滴水珠流了下來。

  他臉色大變,厲喝道:「賤丫頭,你施得可是白龍派的殘魂指?」

  東方萍身形急晃撲了過來,斜掌向前一劈,道:「你敢罵我!」

  由於心情非常惡劣,她手下絲毫沒有留情,掌勢甫動,澎湃激旋的掌風已如風雷迸發推了過去,直往南海孤雁的前胸撞到。

  南海弧雁身形一閃,暴退數尺,道:「在我踏入中原之前,我以為除了天龍大帝是我敵手之外,就算回天劍客石砥中了!現在我得重新估計,把你也列入能與我匹敵的對手,适才我體力消耗甚巨,我倆改天再較量較量吧!」說完身形一閃,便撲出了殿外,轉眼之間,身影已消逝在靜寂的山林,地上僅留下一灘水跡。

  七絕神君輕輕歎道:「南海孤雁重進中原,事情就不好辦了,可能數十年前那幾件事又要重新波及江湖各門派。」

  東方剛臉上肌肉抽動,道:「南海孤雁我倒不擔心,最令人堪憂的是神水飛龍和神火怪劍,這兩人復仇之心最烈,武功也是最強,既然南海孤雁傳人已經現身了,那他倆不久當可趕來。」

  七絕神君皺了皺眉頭,唱道:「粉面銀牙白玉兒,臥青草地,望明月……大帝是否尚記得這句歌謠?」

  東方剛聞聲臉色驟變,道:「神君,你是說玉面笛聖了?」

  七絕神君搖搖頭道:「沒有,不過自從大漠鵬城初現之後,江湖上已起一陣新的變動,這些人早在六十年前就想得到金鵬神劍與墨劍兩宗東西,現在石砥中身懷金鵬墨劍,這些人聞風之後定會趕來中原查看究竟。」

  東方剛長歎一聲,沒有說話,在他心裡卻湧起無限的感情,他拉著東方萍向殿外行去。

  虛無禪師幾次欲言又止,望著這些離去的高手竟不敢再加以攔阻,公孫牛雖然憤憤不平,但卻不敢多說一句話,只能鐵青臉怒視那些逝去的人影。

  「當!」

  峨嵋山上又響起蕩人心弦的鐘聲,清越的鐘聲衝破了山林的寧靜,那嫋嫋餘音拖著曳長的尾聲逐漸逝去。

  「重來江畔草仍青,人事全非猶憶新,人間恨事知多少?天涯難遣離別情!」

  多麼蕭條啊!曾以詩篇歌頌過的江畔!多麼淒涼啊!曾以微笑映過的江水!斜照夕陽,清冷的晚風徐徐拂過林梢,輕拂過石砥中的臉上,他踏著蹣跚的步子,懷著滿腔愁怨,重回這埋藏著他歡樂的長江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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