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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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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字對讀書人來說,可以說成一舉登科,但大爺卻不是讀書人,孔武有勁。再說大爺所寫的『一』字,筆劃如刀形,這是我依字形字理而推斷此字對大爺十分兇險,言之不准,請大爺莫怪。」 肖郎本想以「一」字難倒測字先生,解除聶十八心中的疑慮,誰知這位測字先生以奇妙的聯想,左拼右湊,從一個「一」字,派生出生死和科字出來,似乎句句針對他的心事而言。肖郎越聽越怕,暗想:難道這個測字先生真的是活神仙,測字測得這麼的准?能預知未來?我的事,絕不能讓這個測字先生揭穿了。肖郎當即沉下了面孔:「你還敢胡說八道?什麼字形字理,全過一派胡言,我不相信!」 他們的吵鬧,引得不少人前來圍觀,其中一個人冷冷他說:「你這個人也真是,既然不相信,你又何必找人家測字問凶吉?」 「我想揭穿他哄人騙財的鬼話,不能讓他在這裡愚弄百姓。」 測字先生正色說:「大爺,我只在這裡給人測字為生,並沒有騙人錢財,更不強向人索取財物,說對了隨人施捨,說錯了不給,我也不討,怎麼騙人錢財了?就是大爺,我也沒事先問你要錢呵。」 這時又有人說:「不錯!這位張鐵口的確是這樣,測了字後,別人給就收,不給也就算了,說他騙人錢財,似乎太過份了。」 肖郎還想說,聶十八慌忙拉開他:「大哥,算了,我們走吧,別和人爭了!」 肖郎也感到眾怒難犯。同時也害怕這位測字先生再說出對自己不利的話來,並且更擔心在聶十八面前,一下不小心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那不更壞了自己的大事?聽聶十八這麼一說,便借機脫身,說:「好!兄弟,我們走,到時他測得不准,我們回來再找他說理不遲的。」說完,便與聶十八轉回客棧。 他們二人都沉默無言,各有所思。聶十八感到肖郎在這一件事上做得過份了,同時也感到肖郎性情易怒,不大好說話。但他卻原諒了肖郎,因為這一件事是因自己而起的,肖大哥想給自己解除心中的憂慮,別去相信測字先生的胡說八道,心裡一急,才有如此的行為。由於聶十八見到了肖郎這一暴戾性格,又暗暗為肖郎擔憂:是不是山鳳姐姐的母親,因看見了肖大哥這不好的一面,擔心山鳳姐姐以後吃虧,受肖郎的欺負,才對肖大哥看不順眼:反對山鳳姐姐與他在一起?要是這樣,以後我得好好勸勸肖大哥了。 而這個所謂的肖郎、七煞劍門下的二十四劍手之一的元逍,他的心思與聶十八大不相同,他本意想使聶十八打消疑慮,別胡思亂想,一心跟他南下廣州,以免壞了他們的事,才去為難那測字先生。他怎麼也想不到測字先生測的字竟是那麼的神奇,一個不可分開的『一』字,竟測出這麼多的問題來,而且句句話說中了自己的心事。要是測了先生測得靈驗,那自己這一次去廣州,不是有生命危險了?生的結束,死的開始,難道廣州是自己的死亡之地?他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力勸聶十八不要相信測字先生的胡說八道,而自己反而相信了。這個心術不良的劍手,想來想去,最後竟怨起聶十八起來:要不是這小子去測什麼字,自己就不會去找這個測字先生,到現在倒弄出這一身的晦氣來。老子這一次真的難逃厄運,也得叫這個小子和自己一塊去死。 他們兩人的心境和想法如此截然不同,一個是嚴己寬人,善予體諒別人,幫助別人;一個是一有事便怨天尤人,甚至還想害人,君子與小人之分水嶺,就在這方面上顯示出來,道德和人品的高下表露無遺。 其實那位測字先生張鐵口,不是一般的江湖術士,而是混遍於市並中的江湖異人,他與嶺南雙奇友誼深厚,而且身懷絕技,常在暗中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但他絕不輕易殺人是與穆家父女同一類的人物。穆家父女對窮凶極惡的歹徒,劍下絕不留情;而張鐵口比穆家父女仁慈多了,哪怕是十惡不赦的凶徒,也頂多廢其武功,絕不取人性命。他借測字為名,經常點化人生,提醒好人注意身邊的危險,暗勸歹徒收手,別再行兇作惡、殘害平民百姓,不然會有報應的,所謂的報應,其實就是他在暗中出手。 所謂測字、算命、預知凶吉,完全是無稽之談,世上根本沒有那麼神乎其神的先知者和活神仙,它的確是一種騙人的伎倆,而測字,更是一種隱蔽而高明的騙術。中國的文字,由形或意而產生,這就讓測字先生們大有施展手段的天地,一個字可以任由測字者們隨意分割、組合、增刪,更牽強附會、強詞奪理地變化出許許多多的字來,他們像變魔術似的,故意說得玄乎其玄,弄得人們眼花紙亂。比喻一個「重」字,它分割開來就變成了「千里」兩個字,「裡」字更可以分割為「田土」或「田士」二字。測字先生們的測字方法,可以說是靈活多樣,視求問的人而定。 傳說南宋時有一名叫張九萬的測字先生,極享盛名、是南宋時四大測字名人之一。他為奸相秦檜測字,當時秦檜已是紅透了半邊天的人物,權傾朝野,劣跡斑斑,世人皆恨之。秦檜叫張九萬為自己測字。這個奸細,也像肖郎一樣,有意為難張九萬,用扇柄在地上寫了個『一』字,看張九萬怎麼測法。張九萬一看,大驚訝而拜:「此乃丞相榮登王位之吉兆也!」秦檜愕然問:「我怎麼登王位了?」 「一字寫在土上,不就是『王』字嗎?」 秦檜因而大喜,厚賞了張九萬,不知是張九萬害怕秦檜要他的腦袋,特意阿諛奉承,還是看透了秦檜的野心,或者兩者都有,不得不這樣說。 張鐵口這位江湖異人,博古通今,肖郎以「一」字,怎麼能難倒他?他比張九萬進了一步,將一字添木添鬥,變成了一個「科」字,意在警告這個小人:不得為非作歹,免遭殺身之禍。誰知肖郎點而不破,更加怨恨起聶十八來。 聶十八在進入客棧後,抱歉地對肖郎說:「肖大哥,都是我累了你。」 肖郎一下想到千萬不可得罪了這小子,要是這小子離開自己而去,那奪魄劍立二爺真的要自己的腦袋了,倒應了那測字先生所說。他立刻堆下笑臉說:「兄弟別這樣說,為了兄弟,別說這點小事,就是再大的事,我也不會放在心裡。看來這個張鐵口,老奸巨滑,騙人的手段十分高明,弄得不少人都相信他的一派胡言,為他說話。」 「大哥,我們不去信,他再高明的手段,對我們也沒用。我們不必為這事件和他計較,你看是不是?」 「對對,兄弟說得太好了,我們以後不必再和他計較了。」肖郎暗想:這小子看來不簡單,怪不得立二爺說他外表忠厚老實,遇事極為機敏,我可不能大意了,得小心防範他才好。不行,有這麼一個張鐵口,韶州不能再呆下去了,得馬上離開這裡,最好今夜裡就離開,以免他再去見那個張鐵口,動搖了這小子去廣州的決心,但是,今夜裡怎麼走呢?連夜趕路,這小子不會起疑心,肖郎突然想起一個好辦法來:最好坐船去廣州,不但可以連夜離開韶州,而且在船上,這小子就是想不去也不行了,更不會從自已身邊溜掉,也不會有什麼測字先生可以再接近他,唆使他離開嶺南,這可算萬無一失。 肖郎想好了以後,便對聶十八說:「兄弟,我們吃過晚飯,就得離開韶州了,兄弟最好現在去收拾行裝。」 聶十八感到突然:「大哥,我們今夜裡就離開?連夜走路?」 「兄弟,是這樣的,我去拜訪朋友後,感到兄弟兩天來走路太辛苦了,打算坐船去廣州,一來沒走路那麼辛苦,早起晚宿,四處投店;二來坐船可以休息,聽說北江兩岸的風光甚美,兩岸青山夾道,水色澄清。所以我自作主張在江邊雇了一條船,今夜裡就開船,兄弟不會怪我吧?」 「大哥,我怎會怪你的。這裡坐船可以去廣州嗎?」 「可以,可以,而且還是順流直下,比走路慢不了幾天。兄弟,你要是不願坐船,我可以向船家推掉。」 「大哥,不用了,我們就坐船去。」 「我還擔心兄弟害怕坐船呢。」 「大哥,我才不害怕哩,我一路上,就是從漢口鎮坐船到湖廣郴州的,都慣了。」 「既然這祥,那更好了。兄弟,你在客棧裡等我,我還得上街辦一些事,很快就回來和兄弟吃晚飯,然後出城上船。」 「好的,那我就收拾行李等候大哥。」 「兄弟,你可不要出去亂走動,不然,我回來時沒法去找兄弟。」 「大哥,我不會再走出客棧了。」 肖郎點點頭,便立刻轉身出了客棧。聶十八心想:肖大哥又有什麼事要辦了?聶十八哪裡知道,肖郎現在才去江邊雇請船雙,上面所說的,完全是假話。 聶十八一直在客棧望等到天黑燈上,才見肖郎行色匆匆轉回來。他一見聶十八便說:「兄弟,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大哥辦完事了?」 「辦完了,兄弟,你吃過晚飯沒有?」 「我在等著大哥回來再一塊用。」 「兄弟,那我們快吃飯,然後打點行李出城。」 他們匆忙吃先晚飯,嘴巴一抹,便各自背上行囊出城,來到匝邊,登上一艘有桅杆的遠航平底大船。船頭站著一位二十多歲健壯的漢子,笑臉迎著他們問:「肖大爺,還有沒有人上船?」 「沒有了,就是我們兩人,貨物都裝上船了?沒有遺漏?」 「肖大爺放心,貨物都裝上船了。大爺要不要下艙去清點一下?」 肖郎一擺手:「不用了,我們的房間你們都打掃乾淨了?」 「早已按大爺的吩咐打掃乾淨,現小人帶大爺去看看,不滿意,我們再整理。」 「唔,你帶我們去看看。」肖郎回頭對聶十八說:「兄弟,我們進艙看看房間,兄弟認為不滿意可以叫船家重新收拾。」 「大哥,我看不用了,只要有一個地方可以躺下,我就滿足了。」 「兄弟,這是我們花錢雇請的,一路上應該睡得舒服一點才是。」 聶十八沒有出聲。他這時感到肖大哥好像不是深山中的獵人,倒有點像盛氣淩人的有錢大老闆一樣,對船家毫不客氣,如對下人一樣,而且船上還裝有貨物,難道肖大哥是跑買賣的嗎? 聶十八在燈光下看了看自己所住的艙房,雖然沒有穆家大船那麼寬闊,但生活上所用的卻一應齊備,有床有桌,桌上還擺有茶壺茶杯,又比穆家大船舒適得多了。連忙說:「有這麼好的住處,真是太好了。」 肖郎笑道:「兄弟既然滿意,我就放心了。那兄弟今夜裡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好好談談心。我就住在兄弟斜對面的艙房裡,兄弟有什麼事,來叫我好了。」 「大哥,你累了一天,也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不錯,我的確也跑累了。」肖郎對那健壯漢子說,「現在開船吧。」 「是!我們馬上就開船。」 不久,聶十八感到船在移動了,從視窗望去,江岸的燈火漸漸遠去,很快地,兩岸景物都消失在黑夜裡。夜風呼呼,江浪拍著船頭,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此外,就什麼也看不見聽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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