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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小老多謝三爺了!」

  於是,眾人擁著聶十八來到田家莊。鎮上一些有頭面的鄉親父老,早已雲集在田家莊,將聶十八似英雄般的請進了大廳,一一上前拜謝,頓時弄得聶十八手足失措。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受人這般的敬重並不好受,怪不得吳三叔、穆老爹、穆家姐妹做了好事後,不留姓名悄然而去,自己今後,也應該這樣才好。

  金鞭俠一連幾天,將聶十八留在莊上,殷勤熱情地款待,聶十八幾次想回到船上也不行,因為不是這位父老來拜見,就是那位鄉親一家來相請,甚至連鎮上四周一些山村的父老,也特意上鎮子來拜見聶十八。而全鎮上下,家家戶戶,興高采烈地慶賀新年的到來,爆竹的響聲,幾乎沒有斷過。

  一直到年初八,田中玉知道再也留不住聶十八了,才送聶十八回到穆家船上。然後,在田中玉等人的揮手告別中,船緩緩離開了這歡樂的小鎮,往永興縣城而去。婷婷上下打量著聶十八。像看一個稀奇古怪的動物一樣。聶十八以為穿錯了衣服,扣錯了衣扣,也往自己身上瞧瞧,可卻沒看出什麼,問婷婷:「你老看我幹嗎?」

  婷婷問:「你在田家莊整整住了八天八夜,怎麼吃不胖的?好像比以前還瘦了一點,田三爺家沒東西給你吃嗎?」

  聶十八說:「別說了,那簡直是活受罪。」

  「什麼?活受罪?真的沒東西你吃?我們八天來,酒肉一直沒斷過,我爹飲酒,幾乎快成酒仙了!」

  「東西是有得吃,而且還有什麼人參燉雞一大堆,擺滿了一大桌。」

  「那你怎麼吃不胖?」

  「胖?我幾乎天天都拉肚子能胖嗎?」

  「哦?你病了?」

  「沒病。是雞鵝鴨肉吃得太多了,受不了,老蹲茅坑。」

  娉娉笑道:「看來你不是享福的命。」

  聶十八說:「要是這樣,我寧願不享,不如我在深山老林中打獵好得多。」

  婷婷問:「那你幹嗎不離開田家莊,回到船上多好?」

  「我走得了嗎?」

  「你怎麼走不了?那姓田的將你關在房間裡?」

  「關是沒有關,但也跟關起來差不多。今日不是那個要見我,就是這個什麼鄉紳相請,日日陪他們飲酒,說些無聊的話。」

  「你不見他們不行嗎?」

  「人家特憊專程的來見我,又有田三爺相陪,我怎麼好意思推卻呵!不見,不陪他們,人家不罵我擺架子麼?我總不能叫人家高興而來,敗興而回去吧?早知這祥不好受,我不去田家莊就好了。其實是應該你們去的,因為真正救田三爺和鎮子上人的,是你們,不是我!」

  婷婷說:「你別埋怨啦!這都是你自討苦吃。」

  「我怎麼自討苦吃?」

  婷婷說:「還問,你不掉下那一塊蒙面黑布來,人家認出你嗎?你還害得我們這幾天忙個不了,想休息也不可能。」

  「你們怎麼休息不了?」

  「你試想,我們船上出了你這麼一個見義勇為、救苦救難的大俠客,人家不來向我們打聽你的身世和經歷?問你這一身武功怎麼學來的!」

  「哦?你們怎麼說?」

  娉娉眨眨眼緊說:「沒辦法,我們只好信口開河。」

  「什麼叫信口開河?」

  「是呀!我們說你生長在什麼武林世家的,認小就練得一身非凡過人的本領,來無蹤、去無影,為人心地又好,專幹一些除暴安良俠義之事,這一次,你早已知道這吹山賊來洗劫這鎮子了,便雇了我們這條船趕了來。」

  「你們這麼說,那不騙人嗎?」

  「哎!我怎麼騙人了?」

  「我有那麼好的武功嗎?其實是你們才對。再說,我又怎麼早知逍這夥山賊會來洗劫這鎮子了?那不糊弄人?」

  「不這樣說,來打聽的人相信嗎?事情會有這麼的巧?山賊來洗劫這鎮子,你就出現在鎮子裡?只有這樣說,他們才相信,」

  「你們這樣說,可害苦我了!」

  「我們又怎麼害苦了你了?」

  「因為我跟他們說,我只是一個獵人,不懂什麼武功,只會兔子十八跑,救他們的,主要是你們這兩位女俠!」

  婷婷問:「他們相信你說的嗎?」

  「他們是不相信,老是說我自謙。」

  「這不就行了?你記住啦,有時候,往往說真話的沒人去相信,反而說假話時,卻偏偏有人相信,世事就是這麼奇的。」

  娉娉問:「你不會把我們說了出來吧?」

  「我怎敢說出你們來?」

  娉娉放下心來:「唔!你還算是對我們守信用,沒亂說。還有,你的真名也告訴他們了?」

  「沒有!我記住了老伯的叮囑,聶十八這個名字,已為江湖上人知曉,太引人注目,叫我今後用聶重陽這個名字,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娉娉點點頭,表示滿意。婷婷問:「這個名字好不好?」

  「好!當然好啦!九九重陽節,天高氣爽,登高僚望,可以看到遠遠的地方,景物盡收,不全迷失方向。」

  娉娉一笑:「我爹給你取的這個名字,不是這個意思。」

  「哦?那是什麼意思了?」

  「九九,暗含十八之意。這暗暗藏你原來的名字,知道不?」

  「原來這樣,二九一十八,這太好了!我今後就用聶重陽這個名字。」

  「話雖然這樣說,不過,你到了嶺南,見到了武威鐐局的人,還是說聶十八的好,不然,他們就以為你是另一個人了。引起他們對你的戒意和疑心。」

  他們說著,笑著,船在當夜,到了永興縣城。永興縣是隸屬郴州的一個縣,而郴州則處在嶺南五嶺的騎田嶺下,只見重山疊嶺,連綿不斷。永興縣是山嶺重疊中山間谷地的一個小山城,市面並不繁榮,街道上行人不多,何況又是新年過後不久。天寒地凍,一到入夜,家家戶戶關門閉戶,街道已絕行人。

  穆家父女將船泊在城下的江邊處,只見江邊漁火點點,城門已閉,異常寧靜。他們也不岸行走,就在江邊船上住宿一夜。

  這一條水路,穆家父女從來沒有走過,對航道十分陌生,第二天一早,穆老爹便問人打聽去郴州的路程。那人看了看他們的船隻,搖搖頭說:「你們這條船,去不了郴州,只有小船、木筏才能去,而且沿途灘險水淺,十分不好走。」

  穆老爹多謝了那人後,轉回船上,對聶十八說:「聶兄弟,看來我們送你只能送到這裡了,你要去郴州,或者雇小船去,或者從陸上走。聽說一般人要去郴州,多走陸路。」

  聶十八一聽要分手,一時間怔住了。兩個月來。他和穆家父女相處,同生共死,已如一家人似的,情感非常的深厚,一日要分手,各奔東西,一時在情感上怎麼也轉不過彎來。在情感上,聶十八是十分不願意稱穆家父女分開,一旦分開,聶十八在心頭上好像失去了什麼似的,變得六神無主了。可是在理智上,又不能不分手,除非自己不想去嶺南,不想去完成賀鏢師臨死前央求自己要辦的事了。自己之所以從雞公山跑出來,千辛萬苦到了這裡,眼看快要到嶺南了,不去,那不是功虧一簣麼?怎能不去的?

  聶十八呆呆的怔了半晌,木訥他說:「是!老伯,我們要分手了,我多謝老伯和兩位妹妹送我到了這裡。老伯和兩位妹妹一路對我的看顧,我聶十八將終身難忘。」

  穆老爹也十分動情他說:「聶兄弟,別這樣說,正所謂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俱願聶兄弟到了嶺南,辦完事後,能再來漢口鎮看看我們,我們就高興了。」

  「老伯,我一定會去漢口鎮看你們。」

  婷婷問:「真的嗎?」

  「真的,真的,只要我沒有死,我……」

  「哎!大吉利市,新年溜溜,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說來看看我們不就行了麼?」

  「我怕你們不相信呵!」

  穆老爹說:「聶兄弟,你是一位信人君子,連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臨死之托,也忠守信諾,千里迢迢赴去嶺南,我們怎會不相信?有兄弟這一句話,我們就十分放心了。」

  為了給聶十八送行,穆家姐妹不但為聶十八打點了行裝,準備了乾糧,更辦了一桌酒菜,為聶十八餞行。最後,他們依依不捨地分手了。在風雪的路上,聶十八孤身只影,往群峰而去。穆家姐妹站在高處,一直目送聶十八不見了身影,才轉回去。

  穆家姐妹是一對江湖上女兒,對生離死別,似乎看得多了,也經歷得多了,並不怎麼看重,她們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像聶十八那麼重情感。何況人生有來也有散,就是親如父子姐妹,也有分離的一天,那能老是長相廝守的?除非是夫婦,才能長相廝守在一起。而且就是夫婦,也有分開的時候,哪能一刻也不分開的?不過這一次她們與聶十一八的分手,心頭上總有說不出的滋味,是什麼滋味?她們也說不出來。當她們轉回船上時,面上有些鬱鬱不樂,好像失去了什麼親人似的。穆老爹看了她們一眼,問:「聶兄弟走遠了?」

  「走遠了!」娉娉微微歎了一聲,「不知他這一次去嶺南後,會不會來漢口看我們。」

  「丫頭,聶兄弟是一言如九鼎的人,只要他沒出意外,一定會來看我們。」

  「爹,我就是擔心他會有不測。」

  婷婷說:「是呀,他這個人那麼忠厚老實,心腸義軟,毫無江湖經驗,路上一定會吃虧的。爹,我們好不好一路上暗中盯護著他?」

  「你們打算一直跟蹤他去嶺南?」

  「爹!嶺南我們也沒去過,我們去走走不好嗎?」

  穆老爹沉吟了一會,搖搖頭說:「這樣不是辦法,我們能看顧了他一時,也看顧不了他一世,還是讓他一個人在江湖走走的好。在庭院生長的草木,永遠經不起嚴冬酷雪的摧殘,只有紮根在高峰山石的松柏,才可以經風雨、傲霜雪,屹立於天地問。」

  婷婷說:「爹!你不擔心他有危險?」

  「丫頭,你別太小看了聶兄弟,他雖然為人忠厚老實,但卻有獵人般的機智,豹子似的敏捷。只要他不碰上一流的高手,或異常陰險的敵人,憑他目前的武功,是沒有多大危險的,可以說,聶兄弟是外拙而內秀,大勇似怯的人,你們放心好了。」

  「爹!萬一他碰上一流高手和異常陰險的人怎麼辦?」

  「這就看他的造化了。不過,我可以說,他絕對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哦?爹!你怎麼這樣說的?」

  「因為我隱隱察覺到,有一位武林中的第一流上乘高手,不時在我們身前左右出現,似乎在暗中護著聶兄弟。」

  娉娉和婷婷都驚訝起來:「真的?」

  「爹憑一身的真氣,察覺到他的存在。」

  娉娉問:「是誰?怎麼我沒察覺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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