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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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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聶十八,本來就怕自己一個人去見不認識的生面人,更怕去麻煩人家。儘管他手上持有史鏢師的信物,但總感到自己這麼去找雄風鏢局,求他們送自己去長沙、郴州,似乎自己在將恩求報了,怎麼開得出口?那多難為情?何況他聽了穆家姑娘的一番話,想著把自己當鏢一樣護送的情景,就是想去也不敢去了。至於雇請穆家的船去,那完全是做買賣來往,就像自己到圩鎮上賣獵物給人,或到米店裡買米一樣,沒有任何心理上的負擔,也沒有任何人情在內,完全心安理得。現在,他反而有點擔心穆老爹不答應去了。要是這樣,只好厚著臉求店小二再雇請其他的船隻去。 在回船的路上,店小二又告訴聶十八,穆家姐妹,大的叫穆娉娉,小的叫穆婷婷,姐妹倆相差兩歲,為人雖然有點任性,但卻是頂好的姑娘家,做事認真。 聶十八不明白娉婷兩字是形容女子的姿態美,他卻聽成了坪坪、亭亭。心想:怎麼女孩子家取成山裡人的名字?女孩子應該取些「鳳」呀「珍珠」呀多好?但他不敢說出來,害怕一說了出來,又不知會惹下什麼禍來。 輕舟駛到了漢口江邊,靠在一艘大船旁。娉婷說:「小二哥,你和小哥一起上船去見我爹吧,不然,我爹會怪我們胡亂拉了這位小哥來。」 「好好!就是姑娘不說,我也會同聶少爺、一塊去見穆老爹他老人家。」 聶十八心裡更盼望店小二和自己一塊去,他希望店小二幫自已說幾句好話。他看了看大船,感到比自己在山裡住的茅屋還大,心想:這麼一隻大船,怎麼搖櫓呵!能搖得動嗎? 他登上大船,到船艙裡一看,更感到新奇了,艙板光滑乾淨。可以睡人,船艙寬大,設有桌椅,不知比自己所住的茅屋好多少倍,怪不得雇這麼一條大船,要一百五十兩銀子了。 其實這條大船,在聶十八的眼裡看來,是夠大的了,但在水上人家看來,它不過是大船中最小的,還有比它大得多、好得多的大船,就是在洞庭湖航行的大船,也比這條船大得多,可以坐幾十人。一位頭髮花白、五十歲上下、渾身古銅色皮膚、身軀硬朗、腳步平穩、雙目敏銳的老者從後艙裡出來,穆家姐妹一見到他,似小鳥般撲過去,嘴裡叫著:「爹!我們回來了!」 「呵!你們這麼快就回來?」老者一雙深邃的眼睛一下看見了聶十八,心下愕然,問女兒,「怎麼?你們捉弄了人家不夠?還將人家捉上船來?」 穆家姐妹忙向穆老爹眨眼睛,打眼色,娉娉說:「爹!你是不是多飲二杯酒了?胡亂說話的?」婷婷說:「爹!人家是來雇請我們去長沙、郴州,你稀裡糊塗的怎麼說我們捉人家上船了?」 聶十八聽了既茫然也驚訝,原來這對船家姐妹所說自己欺負她們,叫眾人評理,還要拉自己去官府等等,完全是假的,是有意在捉弄自己,自己幾乎給她們嚇壞了。可是,這個穆老爹怎麼知道在輕舟上的事?難造他是千里眼、順風耳麼?還是他瞭解自己的女兒,一向喜歡捉弄人的?聶十八怎麼也不會想到,穆老爹所說的不是輕舟上所發生的事,而是昨夜裡在江邊土地廟發生的事情。 聶十八昨夜裡根本不是在發夢,而是真的給穆家姐妹捉弄了,穆家父女三人,表面上是在長江一帶駕船為生,其實他們都是江湖中奇人,身懷做視武林的絕技,不為武林中人所知曉,也不為江湖上人所發覺。他們才是真人不露相,藏身于水上人家中,出入肄井裡巷,行俠仗義不留姓名,不露行蹤。 這一次,他們父女三人悄然去洪湖,準備出奇不意撲滅在洪湖一帶行兇作惡、危害黎民百姓的洪湖四把刀,他們殺死了四把刀手下的不少狐群狗黨,卻偏偏被狡猾的四把刀逃走了。當他們父女三人轉回漢口鎮時,從人們口中聽到,以麻臉虎為首的四把刀,卻為一個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聶十八青年人打死打傷了。 穆家父女三人十分驚訝,這聶十八是哪一門派的弟子?憑一人的力量,能將四把刀打死打傷而愴惶逃走,武功必定不錯,可是怎麼在江湖上沒聽人談起的?難道這位青年少俠也是一位做好事而不願露姓名的人?可是又不像呵!他救了張老闆等人之後,幹嗎不走了事?還和張老闆等人在一塊的,受人孝敬?從這一點看,又不像俠義人士所為了,更不像出身名門正派的俠客。別不是出身於邪派而又不是一個初闖道的人,偶然幹了一件好事,從而想在江湖上揚名立世?要是這樣,就十分不可取了。 穆家姐妹說:「爹,我們去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 「唔!你們去看看也好,他一人能力戰四把刀,武功恐怕有兩下,你們在暗中窺探好了,千萬別驚動了他。」 「爹,我們知道啦!」於是穆家姐妹打扮成夜行人,悄悄潛去客棧,看看這個所謂的聶少俠是什麼人,到底是哪一派的弟子。她們到了時,聶十八已蒙頭大睡,穆家姐妹潛到他身邊,他仍在呼呼大睡,全然不知醒來。娉娉說:「姐姐,他哪裡是什麼少俠了?全無學武之人的警惕,恐怕給我們割下腦袋來,他還不知自己的腦袋是怎麼掉下來的。」 娉娉說:「看來他是個才出道的雛兒、全無行走江湖的經驗,不知是哪一門派教出來這麼一個傻小子。」 「姐姐,他睡礙像一條死豬似的,我們怎麼問他話呵!姐姐,要不要我搖他醒來?」 「你在這裡搖他醒來,那不驚動人了?」 「姐姐,那我們帶他到一處無人的地方去好不好?」 「好!那我們將他弄到江邊的土地廟裡。」 娉娉一出手,又封了聶十八的昏睡穴,弄到土地廟,經過一番戲弄和巧妙的審問,感到聶十八雖有一身不錯的武功,但根本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江湖上人,是位深山獵戶人家的獵子,為人異常忠厚老實,沒在江湖上行走過,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在江湖上揚名立世的念頭。他救人出於好心和做人的本能,不存任何歪念,只是不懂人情世故罷了。 穆老爹一直在暗中看著,最後用密音入耳之功說:「丫頭,別再捉弄他了,這是一塊未經雕鑿的璞玉,本質異常的好,送他回客棧去吧!」 這樣,娉娉便出手又封了聶十八的昏睡穴,由穆老爹提著把他送回客棧。 穆老爹聽兩個女兒這麼說,又有點驚異:「聶少俠要雇我們去長沙、郴州麼?」 婷婷說:「是呀!爹不信,可以問他去。」 聶十八這時走上去拱手施紮說:「老伯,晚輩的確要去長沙、郴州一行,想坐老伯的船去,望老伯能答應。」 婷婷又說:「爹,你答應吧!人家願出一百五十兩銀子雇請我們呵!」 穆老爹一怔:「什麼?一百五十兩?」穆老爹的意思說,你們這兩個丫頭,怎麼獅子開大口,敢要人家一百五十兩銀子的?聶十八一聽,卻又誤會了,以為穆老爺嫌給的銀子太少了,不願去,便慌忙說:「老伯,要是嫌少,晚輩願意再添上五十兩。」 娉娉又說了:「爹,你看人家出手多大方,我們不去,說不過去呵!」婷婷也笑著說:「爹,人家足足出二百兩銀子,比我們下一趟南京還多哩,我們去哪裡找這樣的買賣?」 穆老爺說:「丫頭!聶少俠是位老實忠厚人,捉弄人家了。」他對聶十八說,「聶少俠,你真的要去,我們不敢多收銀兩,不多不少,你給一百兩也足夠了,而且聶少俠一路上的伙食,我們也包乾來。」 聶十八感到意外:「老伯,一百兩就夠了嗎?你怎麼不要二百兩?」 「聶少俠,我穆家的船,一向公平,不敢多要客人一文錢。」 店小二是生意人,一聽樂了:這真真怪了,一個願多給,一個要少收,以經商人眼睛看,這簡直難以理解。生意人都希望一本萬利,越多越好;而雇主更希望越少出錢越好,哪有像穆老爹和聶少爺這樣一對傻瓜? 聶十八說:「老伯,這樣好了,我和兩位姑娘講定了一百五十兩,就一百五十兩好了,老伯要是不收,我恐怕坐船也坐得不舒服,好像欠了你們什麼的。」 「聶少俠,你別去聽我兩個丫頭說的。」 婷婷叫起來:「爹!你也真是,你怕收多了,那我們每日將菜飯弄好點給他不就行了嗎?何必你推我讓!」聶十八說:「不不,你們千萬別弄好的給我吃,我有鹹蘿蔔下飯也就可以了。」 穆老爹不禁笑了起來:「聶少俠,盡吃咸籮蔔下飯,我們就沒氣力扯帆駕船啦!這樣好了,我們都別客氣,我們吃什麼,少俠就吃什麼。」 「對對,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少俠,要是沒事,請少俠上岸收拾行裝,今夜有東北風,我們就揚帆開船。」 「老伯,我沒有什麼行裝的,我所有的東西,都裝在這行囊中,沒有什麼可收拾。」 穆老爹又上下看了聶十八一眼,對娉娉婷婷說:「丫頭,你們上岸購買船上幾日用的糧草和日常用品,著看船上有什麼要添置的,就添置。記得,為聶少俠購買一套被褥回來。」 聶十八愕然:「老伯,給我買被褥回來幹什麼?」 婷婷說:「你不像其他的客人,別人出門,箱箱籠籠一大擔,穿的用的蓋的什麼都有,甚至還有僕人跟隨。你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兩件洗換的衣服,不買,你夜裡在船上蓋什麼?烤火取暖嗎?你不怕將我們的船燒著了?你賠得起嗎?」 聶十八愕然不知回答,穆老爹喝道:「婷丫頭,不得無禮!」他又對聶十八道歉說,「聶少俠,這丫頭給我寵壞了,心直口快,請你別見怪。」 聶十八慌忙說,「不不!婷姑娘也說得對,我沒出過門,什麼也不懂,還望老伯和兩位姑娘多指點才是。」 「少俠別客氣。」 娉娉說:「妹妹,我們上岸吧。」 店小二見無事了,也起身告辭。聶十八相謝說:「麻煩小二哥了。」 「不,不麻煩。」 聶十八要是出慣門的,一定會打賞店小二一些跑腿錢,可是他不懂這樣做。還是穆老爹會做人,對娉娉說:「娉丫頭,我們麻煩小二哥了,該孝敬才是。」娉娉一笑,由袖袋中掏出一錢碎銀:「小二哥,辛苦你了,這點不成敬意,希望你買幾杯酒喝,可是千萬別拿去賭了。」 穆老爹笑駡道:「丫頭,有你這般說話的嗎?」 婷婷問:「爹,姐姐說得不對嗎?小二哥就是愛賭,辛辛苦苦賺得來的錢,幾乎全送到了賭場老闆的手裡!」 店小二收下碎銀,堆著笑說:「不錯不錯,小人就是有這個嗜好,以後真要戒賭才行。」 婷婷說:「你要是真的戒了賭,小二嫂要燒天香高興才是。小二哥,跟我們上岸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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