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黑白雙嬌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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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莫干山南麗小徑旁的—個山神廟裡,有一個身穿白衫的年輕人靜立在那裡。 他是在思古?他是在探幽?他還是在憑弔? 應該都算是的。他每次到了這裡,心中總是感慨萬千,看看黯然無光的山神,看看絲封塵蓋的神案,看看年久失修的椽瓦,看看傾斜欲墜的匾額、粉塊剝落的圍牆、半截蛀蝕般的殿門…… 他神情落寞,他意興闡珊,他傷感,池歎息…… 年輕人到處走動,在踱到神案右旁的時候,二眼就怔怔地注視著不動了,像似看到了寶物,猶如發現了奇珍! 神案旁邊有些什麼呢?這麼值得他懷念,那只不過是枯草—堆而已,可是他卻望著、望著,久久十忍離去。 他不言不動,幾乎將成另一個山神! 良久良久,他喟歎山聲。他來問踱蹀,躑蹋…… 他對這個又小又破的山神廟有著無限的追思、無限的依戀;他心中有親切、有溫馨的感覺。 —頓飯的時候過去了,一炷香的時候過去了,而半個時辰的腳步也在開溜了,他,他還是在徘徊、徘徊…… 驀地,他毅然的甩甩頭,又遊目朝四處環視了一會,雙腳一蹬,身形一晃,丸拋箭射般的向後山逸去! 那個年輕人剛剛的從後山隱了去,怎麼忽然又由前面走了進來?真是奇事,莫非他在裡面遺失了東西?難道他事情還沒有辦完? 不對呀!是那個年輕人應毫無疑問,但他穿的乃是白衫,怎麼一下子會換上了藍衫?假如他們不是同一個人的話,那天下事就無奇不有、尢獨有偶了。 這個地處荒僻、這個傾圮破敗的山神廟,恒久少為人知,平時也無人前來;要有,那也只是鄰近的鄉人、本地村夫,路過時避避雨,工怠時歇歇腳,但是這個年輕人卻經常來,或者是兩個。莫非在這裡許有心願什麼的? 藍衫年輕人又是來回地巡逡,又是左右地探著,不厭、不煩,最後還是呆呆地望著神案右旁的稻草出了神。 待彩霞滿天,待歸鳥聒噪,他才一步一回頭地走出了山神廟,真難舍呵! 這裡是太湖。 太湖煙波萬里、汪洋一片。 太湖四周有不少村莊,星羅棋佈地圍繞著太湖。 靠南邊的那一端有個小漁村,叫做「桑頭渚」。 桑頭渚的確是很小,居民充其量最多也不過三四十戶人家,他們全都以打魚為主,間隙夾種些蔬菜雜糧。 一天午後,桑頭清來了—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劍眉星目,玉面紅唇,長得十分英俊。 他一搖一擺、一步一趨地踱進了小漁村。 村子的前面和湖邊的沿岸處是一個遼闊的廣場,廣場兩旁雜草叢生,就在這雜草之間,零落的、散亂的棄置著斷槽廢槳、破蘿殘筐,正中還擱著二艘破舊的漁船。 中央的一塊泥地裡,卻曬滿了大大小小的漁網。 一個老年漁夫正在其間巡逡、徘徊,他這裡看看、那裡摸摸,口中還念念有詞,仿佛在計算著漁網的數量。 驀抬頭,這個年老漁夫一眼看見那氣度高雅、文質彬彬、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心裡就感到十分奇怪。 因為,這個村子裡平常很少有外人進來;要是有,那也只是一些收買漁貨的挑販商人、或售賣絲線的貨郎。 這個年輕人的模樣不像是生意人,當然更不像那黝黑粗獷、魚腥遍體的漁貨販子以及搖著花鼓的貨郎擔子了。 老年漁夫踱了過來,他皺起眉頭,他眯起了雙眼,遲遲疑疑地說:「年輕人,你來這裡是……」 他的確是很老了,「古稀」之上,「耄耋」將屆。 疏落的頭髮一如銀線,龍鍾的步履呈現蹣跚! 但是,歲月卻加深了他的經驗,環境又養成了他的警惕。他想讓這個年輕人自己說明他的來意。 這也怪他不得,漁村生活富裕,太湖蟊賊如毛,習慣成了自然,凡是見到陌生之人,他們人人都會提高警覺。 那個青年拱—拱手,頷一下頭,露著笑臉,放緩語氣說:「老人家,你好。我是來這裡隨便看看。」 老年漁夫怔了一怔,他眸子中狐疑之色一末消退。 「來這裡隨便看看?」 青年人立時感到自己的話有了語病,他馬上解釋說:「哦!我是久聞太湖風光旖旎,景色優美,所以特地前來欣賞此地迷人的景色、風光。」 老年漁夫釋然了,臉上隨之露出了笑容,他說:「哦!原來如此。」 「老人家,今年的年成不錯呀!」 稼檣人是說「年成」,打漁的是不是也這麼說?年輕人似乎不太瞭解,但老年漁夫聽了已經開懷笑了起來,這就表示他們也是這麼說的,至少聽得懂。 他這一笑,滿腔的皺紋就擠在一起子,看不到眼睛,高翹著鼻子,沒有牙齒,二排習齦卻似二排田垠、二排堤防,高高的、長長的、又深邃得一如難測底的太湖! 「呵呵!老天爺庇佑,老天爺恩賜……」 —點也不錯,種田的靠天吃飯,打漁的也靠天吃飯。十年前的一場旱魑,記憶猶深,上蒼一連六個月滴水不瀉,耕田龜裂了,湖泊乾涸了,百姓日日求神、夜夜拜佛,道士們焚香沐浴,連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祈雨道場,嘿!日日晴空萬里,夜夜星斗滿滅,沒雨就是沒雨,著實餓死了不少人! 「這幾年風調雨順,日晴夜雨,老天爺待人真是不薄呢!」 「是啊!蒼天見憐,菩薩保佑。」 老年漁夫的口中「見憐」二字,可能就是指十午前那場旱災而言。他身受其害,恐怕是餘悸猶存。 「老人家,你貴姓?」 「我姓陳,耳東陳。小哥兒,你呢?」 老年人多半是寂寞的,有人能陪他天南地北的閒聊聊,這是求之不得呵! 「我姓麥,大麥小麥的麥。」少午人還恐對方聽不懂,他又加上了一句:「做麵粉用的麥。」 「姓麥?」 陳姓老漁夫突然睜開了一雙老眼,他緊緊地看了那位姓麥的年輕人好一會,覺得有似曾相識之感。 「陳老丈,你怎麼啦?」 陳老丈恍惚迷離的道:「哦!我是在想以前的那位『先生』,他也是姓麥。」 麥姓少年的心頭突然震動了一下,他說:「那位麥先生也住在你們的村子裡嗎?」 這是違心之論,他是明知故問。 「以前是的。」 麥姓少年有意追問下去。 「陳老丈,你是說以前?」 「是的,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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