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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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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兆章原本是黑紅的面孔更紅更黑了,但是,這種人肚腸直,沒有心機,吃了暗虧,他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打從心底佩服麥小雲的功力與造詣。 他們雙雙的左右擁著來客,踏過了鋪設在廣場中間的石板路面,莊院的大門外面已經站著—位六旬的老者。 這位老者紅光滿面,一臉正氣,他就是金氏山莊之主人金泉元。 金泉元面含微笑:「麥少俠光臨敝地,金氏山莊倍增光彩。」 「金大俠慈面仁心,聲名遠播,晚輩景慕得很。」 他們彼此寒喧著,刻板得像一對酸儒與書蠹蟲。 客廳內,莊丁依次棒了香茗,麥小雲掀蓋喝了一口,竟是海南之白燕窩! 燕窩乃是海燕以唾液、涎津一點一滴的在海島山岩上分泌而成的窩巢,味稠性潤,它粗分三類,其色灰者因內中摻有翎毛、苔草等之雜質,故品較差;血色者最具藥效,但一般嫌它物腥,懼它色澤;是以純色最受人們所歡迎! 燕窩乃是稀有的藥材,也是名貴之補品,其值如金,但對金氏山莊來說,卻也算不了什麼,金氏山莊財力雄厚,莊院外面是紅牆綠瓦,客廳裡頭是金碧輝煌,檀香椅、桃花幾、鐵心木的八仙桌,鱗角片的琉璃燈,他錢莊四布,當然有這等的派頭,應該有這等的氣勢。 金泉元開門見山地說:「麥少俠之來意,老朽已得北京方面繕報,只是未悉用意何在,尚請剴切指明為要。」 原來錢和貴業已報備,原來金泉元也早已了然,雄怪麥小雲冒然來訪他們並不見意外,驚奇。 麥小雲連忙欠身拱手,他心有所虧,臉有愧意地說:「千祈金大俠原宥晚輩冒昧與放肆,二十年前的那柄翡翠玉如意,不知前輩可否告訴晚輩,它得自何處?」 翡翠玉如意價值連城,珍貴異常,雖然它在金泉元的眼中或許平常得像是掃帚畚箕,既然能慨然的、隨意的答贈譯者作為酬勞,想必也是別人出售或典質之物,決不會是什麼傳家之寶,足以麥小雲敢赤裸的、剖白的直作此問! 果然,金泉元聽了並不為意,他坦然說:「當然,書有未曾為我讀,事無不町對人言,這支翡翠玉如意,老朽得來卻也甚是偶然。」 「是購買的了?」麥小雲惶急地說:「在哪一個城鎮?」 「不是的……」 「那它……」 麥小雲感覺到意外與不解,他追問了。 金泉元低頭沉思一會,然後,他緩緩地說:「記得二十年前的一個晚上,老朽路過太湖旁的一個小漁村。」他赧然地笑笑:「二十……應該是十九年前,老朽那時尚在壯年,為貪夜間清靜,為圖夜間方便,是以趕起了夜路,在到達那個小漁村的時候,突然 耳聞有人打鬥的聲音,為了好奇,就躡足隱匿一旁看個究竟,見有四個合力攻擊一人,老朽一時難明究竟……」 他又停住了,他又是赧然地笑了一笑,接著說:「而且,老朽當年的功力也不過爾爾,所以沒有出面。」 「後來呢?」 「後來……」金泉元隨手拿起茶几上的白燕窩湯潤了一下口舌,清了一下喉嚨,繼續說:「後來那一個人似乎寡不敵眾,就踣地不起……」 「結果呢?」 麥小雲關切地、急迫地追問著。 是心有所系?是為古人擔憂?客觀的看來,這已經是十九、二十年以前的事情了,不管結果如何,它早已成了定局,但是,他心中靈犀,冥冥中似有所感、像有所覺。 金泉元猶豫—下說:「不是者朽撿好聽的來說,就在這個時候,我正想出來救助,但又有另—幫人適時出現了,他們嚇阻了下手之人,他們帶走了受傷之人,好巧不巧的那兩個出手之人在退走之時,倉促中與老朽朝了—個面對面。」 「這和翡翠玉如意有關聯?」 「有。」金泉元說:「事過境遷,老朽也就踱了出去,卻在無意之中撿到了那柄玉如意。」 麥小雲心有預感,為減輕失望之餘的氣氛,他故意反問說:「前輩一定不認識那兩個朝面的人了?」 「是的,不認識。」 「也不認識受傷的人?」 「也不認識。」 麥小雲抱起了最後的希冀之態:「那另一幫人呢。」 果然,金泉元還是含著不好意思的眼光搖起了頭。 麥小雲頹然歎了一口氣。 「不過,我卻明確地聽見他們有人說了一句話。」 麥小雲頓時精神一振:「什麼話?」 「『回地獄門再說。』但是,當時江湖上卻沒有『地獄門』的門派或幫會。」 「現在可有?」 「也沒聽說過。」 「那前輩可知道何處有叫地獄門的地方?」 金泉元思索了一會,又搖起了花白的腦袋。 「地獄近似,有關之處呢?區域或者組織?」 麥小雲舉目環視了坐在下首之文守宗和項兆章一眼,旨在觀察他們的反應及征謁意見,但他們二人只是在聚精會神地傾聽著。 金泉元苦笑一聲說:「看樣子地獄門只屬於陰曹地府了。」 「陰曹地府?」 麥小雲悠悠地歎息了一聲,玉面上不由現出了失意之神色。 「麥少俠有所懷疑?」 麥小雲肅然地說:「晚輩不敢,金大俠隆譽盛威,望重武林,晚輩焉敢?」 金泉元徐徐地吐了一口氣:「麥少俠不是也獲得了一柄翡翠玉如意?」 「是的,晚輩已經將它璧回原主了。」 「玉如意的原主人?安南王?」 「不是,這位主人乃是後來的主人,也就是前輩把它答贈給人的董大夫。」 此言—出,舉座俱驚,金泉元困惑地說:「那柄玉如意難道不是安南貢品?」 「不是的。它只是南浩天在嶺南欲令薰心所得的東西。」 「原來如此……原來麥少俠就因此循線追到了我金氏山莊。」 麥小雲又撥回了話題說:「前輩可還記得太湖那個小漁村的村名稱呼?」 金泉元沉吟了。他沉吟有傾,然後遲疑地說:「好像叫……叫……叫桑頭渚!」 「多謝前輩,」麥小雲緩緩站了起來:「晚輩這就……」 「等—等。」 一抹靈光倏染閃過金泉元的心扉,隨即,波影中浮上了一張摸糊的顏面,他沉思了一會,他追索了一會,綴接、貫連、最後終於譜成了—個完整的畫畫,雖然仍是那麼的黯淡、那麼的不清。 「范力仁……南潯……對!就是南潯範力仁!」金泉元霍地抬起了頭說:「那幫人之中有一個叫範力仁,範力仁住在南潯,麥少俠不妨去南潯訪尋範力仁看看,或許有所收穫。」 麥小雲欣然作了一個長揖:「多謝前輩指點,晚輩這就告辭了。」 「時值晌午,何不吃過午膳再走?」 金泉元懇切地邀請著,挽留著。 「不了,晚輩擬即時趕去太湖。」麥小雲抱起拳頭說:「文大俠、項大俠,後會有期。」 「既然你來去匆匆,老朽也不再勉強了。」金泉元說:「文總管、項總管,請代老夫送送麥少俠。」 「草籽開花滿天星,蠶豆開花黑良心,油菜開花鋪黃金……」 誰說天下不富?一眼望去,滿地都是黃金、黃金! 莫干山又是蓊蓊鬱鬱、蒼翠一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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