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八荒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只聽那喝叫之聲接道:「紅線升過肘,閻王已招手,紅線升上臉,離死已不遠,紅線兩頭接,妻哭丈夫子哭爹。」

  那喝叫聲,在空中飄蕩回轉。而且發話入口齒清晰,字字都鑽入陳夫人的耳中。

  陳道隆刀法精奇,名動江湖。陳夫人也是一位出身武林世家的人物,家傳一套追風劍法,和七枚蝴蝶鏢,在江湖上頗負盛名。

  她雖是出身武林世家,但卻生性賢淑,人又美豔絕倫,柔能克剛,陳道隆對妻子極為敬愛,結縭以來,夫婦倆相敬如賓,陳道隆單刀救聖駕,獲得了武林人物從未有過的殊榮,成了名滿天下的人物,但他對妻子,仍然是敬愛有加,事事都和妻子商量,可是陳夫人極具婦德,對丈夫的事,從不多管,除非陳道隆再三請問,她才會說出自己的意見,陳道隆的名氣愈來愈大,陳夫人也愈來愈收斂自己,從不在人的炫露自己的武功,所以,陳道隆四個入室弟子,從師十餘年,也只知道師娘亦會武功,但他們從未見過帥娘炫露過武功,更無法了然她武功是否高強。

  陳夫人既出身武林世家,耳濡目染,對江湖中事知曉甚多。

  聽過那飄傳入耳際的呼喝之聲,不禁心中一動,暗道:聽搖鈴和呼喝之聲,分明是走方郎中,這地方從未有走方郎中來過,此刻卻突然出觀,又那麼巧的叫出專醫臂間紅線,分明是沖著陳家來了。

  回頭看去,只見愛子臉上泛起了一片淡淡的黑氣,頂門上也出現汗水。

  片刻間的變化,使得陳夫人,有些茫然無措。

  沉吟了一陣,陡然打開房門。

  秋蘭和張媽並未離開,兩人負責照顧陳公子的生活起居,陳公子大反常態的沉睡不醒,兩人心中都有著很深的抱咎,不敢遠離。

  陳夫人打開房門,臉上是一片肅然,張媽和秋蘭,只看得心頭怦怦亂跳。

  在兩人記憶之中,從未見陳夫人這等臉色,不禁一呆。

  陳夫人強自按捺下心中的激動,緩緩說道:「張媽,告訴陳福,要他到大門外面,請那位善治疑難雜症的走方郎中進來。」

  張媽一欠身道:「給公子看病麼?」

  陳夫人道:「要陳福帶他在大廳中等我。」

  張媽不敢再問,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陳夫人目光轉到秋蘭的身上,道:「你去告訴四位徒少爺,要他們暗帶兵刃,在大廳中等我。」

  秋蘭一欠身,道:「婢子遵命。」轉身而去。

  陳夫人本是極有智略的人,丈夫不在,只好自己挺身而出了。

  在她的想像之中,那走方郎中可能是丈夫的仇人,也可能是妒忌丈夫盛名,上門尋找麻煩的江湖人物。

  陳夫人吩咐過張媽,秋蘭之後,也匆匆轉回內室,暗帶一把匕首和三枚蝴蝶鏢,直奔大廳。

  老家人陳福,早已陪著那走方郎中在廳內等侯。

  陳夫人凝目望去,只見那走方郎中,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衫,足著高腰黑布靴子,身材瘦高,臉色鐵青,一對環目,精光四射。左側放著一根虎撐,右側放著一個藥箱子,手中提著一枚串鈴。

  只瞧瞧那身衣著,長相,就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陳福一欠身,道:「這位就是我家夫人。」

  黑衣郎中兩道淩厲的目光,一掠陳夫人,道:「在下給夫人見禮。」

  陳夫人欠身還了一禮,淡淡一笑,道:「大夫怎麼稱呼。」

  黑衣郎中一裂嘴,道:「在下姓金,草字雙戈。」

  陳夫人道:「金雙戈。」

  黑衣郎中道:「不錯,正是賤名……」語聲一頓,接道:「不知夫人生的什麼疑難雜症,可否給在下瞧瞧。」

  陳夫人心裡暗罵一聲:好一個狡猾之徒,但愛子病勢沉重,陳夫人雖然已瞧出破綻百出,幾乎已確定那黑衣人故扮郎中,有為而來,但卻又不能當面點穿,強忍心頭怒火,淡淡一笑,道:「不是我生病。」

  黑衣郎中冷冷地說道: 「那是夫人的丈夫了?」

  陳夫人道:「拙夫軀體健壯,很少生病。」

  黑衣郎中仰天打個哈哈,道:「我忘了這是忠義俠府,陳家刀名動天下,陳道隆陳大俠內功精深,早已到了百病不侵之境。」

  陳夫人道:「你不覺著這等狂放之言,和一個走方看病的郎中身份,有些不稱麼?」

  黑衣郎中裂嘴一笑,道:「夫人雖然藏鋒斂刃,不願暴露自己的才智,但在下卻瞧得出夫人是一位極具才略的人物了。」

  陳夫人道:「那你誇獎啦!」

  兩人談話之間,四個穿著青衫的人,魚貫行入廳中,四人步履輕微,幾乎是聽不到一點聲息。

  但那黑衣郎中卻有過人的靈敏耳目,頭未回顧,目未轉視,冷冷地說道:「四位最好站遠一些,陳道隆不在府中,大約要由你們陳師母作主了。」

  當先一個年輕人冷笑一聲,道:「那要看什麼事了,千金之軀,坐不垂堂,敝師母是何等身份,用不著和一個走方郎中交談……」

  黑衣人接道:「你大概是陳道隆首座弟子,鐵口書生葛元宏?」

  葛元宏微微一怔,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你朋友對我們忠義俠府的底子,似乎摸得很清楚了。」

  黑衣人霍然回過頭,目光如電,掃掠了四個青衣少年一眼,見四人一色青衫,年齡雖有一點差別,但也不過一兩年之差,四人都未佩帶兵刃,赤手空拳。當下冷冷說道:「聽說你們四位,都已得陳道隆十之六七的真傳。」

  鐵口書生葛元宏道:「家師一代奇人,我等愚劣之質,雖得投入門下,但學得有限,你朋友如有興,不妨指點指點。」

  黑衣人道:「江湖上稱你鐵口書生,看來果有一張利口。」

  陳夫人一揮手,攔阻葛元宏,說道:「大夫,對陳家有什麼索求,不妨明白說出,犬子病勢沉重,不宜再拖下去。」

  葛元宏呆了呆,道:「小師弟病了。」

  陳夫人黯然一歎,道:「是的!他病得很沉重。」

  葛元宏道:「襄陽府不無名醫,用不著受這走方郎中之氣。」

  陳夫人苦笑一下,道:「他病勢來得猛惡,縱有名醫,亦將束手。」

  葛元宏雖然未在江湖上有所歷練,但他常聽師父談起江湖上的詭詐,聽師母口氣,已知有異,立時不再多言。

  黑衣人道:「不錯,還是夫人懂事,令郎身懷疑難雜症,縱然是華陀重生,也不能藥到病除,天下名醫,大約只有區區可以著手回春。」

  陳夫人道:「大夫越說越多破綻,還不如直接開出條件來好了。」

  黑衣人道:「無功不受祿,在下要先看過令郎的病情,如是自知有能療治,再向夫人開價不遲。」

  陳夫人略一沉吟回頭叫道:「秋蘭,把公子抱入廳中。」

  片刻之後,秋蘭抱著陳公子行入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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