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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鐵少川冷笑道:「不用了,武林群雄巳進駐堡內,意欲誘老夫出去,老夫怎能受愚!」

  驀地——,突聞廳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冷笑道:「鐵少川,算你聰明,但你始料不及我等會進入你藏身之處吧!」

  鐵少川聞聲不禁神色大變,喝道:「閣下是誰?」揮手示意群邪搜索敵蹤,並傳聲道:「不論來人是誰,立即格殺。」

  群邪紛紛撲出。

  只聽回聲答道:「你殺人無數,仇家何止千百,我是誰,見面就知。」

  鐵少川疾逾飄風掠出廳外,不禁一怔。

  原來廳外扇形放射九條甬道非但敵蹤不見,而且連自己手下也不見蹤影。

  突然第四條甬道中現出少林掌門元元上人,合掌和聲笑道:「鐵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只要能悔過向善,自承罪行,老衲願力保你能不死。」

  鐵少川哈哈狂笑道:「元元大師,你這是自投羅網,你縱然識破陣式,但卻難知鐵某陣式其中奧妙無窮變化。」說著,右手一按肩頭,劍未出鞘,元元上人身形已自無蹤。

  但聞元元上人語聲道:「佛門中人,老衲不願擅開殺戒。」

  其他八條甬道中人影紛紛疾現,站立遠處,面色沉肅如冰,鐵少川不禁駭然變色。

  那現身八人,卻是辣手強敵,無不是與他結有深仇大恨,他一眼瞥明是七海神龍秦錫壽,丐幫誓宿長眉老人,北丐佟青松,南儒司空陵,昆侖掌門至尊,當今武林盟主霍文翔,紫府書生虞冰後裔虞鳳棲,北斗令閻鵬展。

  鐵少川瞥明最後一人北斗令閻鵬展時,不禁心神猛凜,厲喝道:「閻鵬展,咱們是不死不散,又在此地相遇了。」

  閻鵬展笑道:「你道閻某不慎中了你絕毒暗器螞蝗釘,巳然形銷骨化,卻不料閻某命大福大,尚活在人世,你我這筆血債應如何清償法。」

  鐵少川哈哈狂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但你絕不是鐵某敵手。」

  閻鵬展冷冷一笑道:「狂言無益,稍時便知。」

  鐵少川倏地右掌向閻鵬展直推了出去,一股暗勁沉逾山嶽送出十餘丈外,而且力道有增無已,勢如江河猛瀉,綿綿不絕。

  閻鵬展卻未迎擊來掌,反而趁著掌勢飄出七八丈開外。

  只聽霍文翔朗聲道:「鐵令主,今日兵戎相見,你當知處境危殆,怎還不服輸?」

  鐵少川厲聲道:「你站在遠處,畏如蛇蠍,何不近身以武功相搏。」

  霍文翔展齒微笑道:「在下正要領教鐵令主洗髓經遺笈之絕世武功。」說著,身法飄飄走前。

  鐵少川大喝一聲,右掌按向肩頭劍柄,哪知劍柄暗簧如銹蝕卡住,無法將劍拔出,不由愣住。

  霍文翔道:「在下已說過各以真實武功相拼,玉勾斜犀利無匹,藉利劍之助取勝,也算不得什麼光彩之事。」

  鐵少川尚未醒悟玉勾斜已被易換,而非原物,只是心中推測武林群雄怎能輕易進入秘穴,難道守護陣口的手下均離心背

  叛不成,否則豈無絲毫驚訊。

  當下,鐵少川厲聲答道:「你能不用射陽劍。老朽願以一雙肉掌印證,但不能別人助陣暗算。」

  霍文翔答道:「那是當然。」說時巳至臨近丈外遠處。

  鐵少川陡地雙掌錯攻而出,一式兩招,含蘊無窮變化。掌影飄舅,宛若散絮飛花。

  霍文翔亦展開一身絕學,沉著應敵。

  快少川果然武學奇妙,招式變化神奇狠辣,看似輕飄無力,卻無不是致命奇招。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兩人招式由奇絕漸漸變為雄渾,掌起風湧,招招如利斧砍山,一片銳嘯如潮。

  如此打法,最耗損內力真元。

  鐵少川心意狠毒,存心兩敗俱傷,若一擊制住霍文翔,一切可迎刃而解

  忽聞鐵少川厲喝一聲,右掌一式「撥雲見月」直劈霍文翔前胸,左手五指神奇無倫出式』五龍擒珠」抓向腕脈要穴。

  這兩招均是洗髓經中最厲害神奇的絕招,霍文翔心中睹驚,瞧料無法閃避,若不出奇制勝,難逃掌下之罹。

  要知霍文翔聰明絕倫,靈機一動,竟視來式無睹,緩緩出指,向鐵少川胸前點去,指力若然點實,必然臟腑盡裂,此乃星河指法,力能貫穿金石,比佛門絕學金剛指力更高出一籌,人究竟是血肉之軀,無論武功再好也難禁受得住。

  鐵少川兩式擊出,眼見只距寸許就要擊中霍文翔,忽見霍文翔兩指平伸,直點自己胸前七坎死穴,一縷勁出如割,瞧出厲害,迅疾收回雙掌,身形疾退回廳內,冷笑道:「廳外地形逼仄,無法施展手腳,何不請入廳內,各以本身武功印證。」

  霍文翔含笑道:「在下同意!」身形逾閃電掠入廳內。

  其他八大高手紛紛疾掠入廳。

  鐵少川面露恐懼之色,身形緩緩退後。

  虞鳳棲粉面凝霜,叱道:「老賊,我一家大小俱為你所害,先兄與你無怨無仇,下手歹毒……」

  話尚未了,鐵少川面色一沉,道:「姑娘休以莫須有之罪見實,當年老朽趕至令尊處,已遲了一步,令尊令堂均慘遭殺害。」

  虞鳳棲怒叱道:「好一張利口。」

  鐵少川笑道:「事無佐證,要入人罪,姑娘,老朽還未至窮途末路咧。」

  北斗令淨鵬展暗道:「此人真個是巨惡元憨,如不制住他,難叫他心服口服。」

  這時,佛面人屠鐵少川身形漸退至壁角,壁角置有瓷墩兩張。

  霍文翔瞧出瓷墩有異,冷笑道:「鐵令主,你休要想觸動機關,將我等一網打盡,須知天下事豈能盡如人願,你那總樞鈕巳被在下破壞。」

  鐵少川聞言暗道:「小賊真會危言聳聽,總樞所在豈是你能到得的,何況射陽劍鋒利未必能割斷總樞。」最重要的是,總樞被毀,一切消息俱失失靈效,而且此座大廳九處暗門必然洞開,遂斷定霍文翔故作危言,不禁泛起—絲微笑,暗中以足力踏向墩旁暗鈕。

  驀聽一片軋軋微響,遙處傳來一聲巨震,只覺整座大廳微

  微撼動,九座暗門,一齊洞開。

  佛面人屠鐵少川面色一驚,變得蒼白如紙,耗盡心血廢於一旦,只覺心痛如絞,不禁苦笑道:「老朽自認敗輸,但有一事老朽不明,請問閣下如何覓至總樞所在,用何物毀破總樞機鈕?」

  霍文翔笑道:「不用問了,鐵令主請瞧肩頭玉勾斜可是原物麼?」

  鐵少川不禁面色慘變,右手一披肩頭,左手兩指點向壁間,壁上陡露千百蜂孔,激射出一股濃霧,將鐵少川身形隱沒。

  霍文翔一聲大喝,反手一劍玉勾斜揮出,道:「屏住呼吸,慎防有毒。」

  一道匹練驚虹,砍入石壁,立時如摧枯拉朽般,絞碎一方缺口,墜散一塊堅石,濃霧漸散,呈現僅半人高一道暗黑秘徑。

  霍文翔不料竟有此失,面色赧然紅赤,跪伏在閻鵬展足前,道:「徒兒疏忽令老賊免脫,有負恩師重托,請恩師賜罪。」

  閻鵬展手撫霍文翔頭頂,面露慈祥笑容道:「錯不在我,這一陣是令老賊膽寒魂飛,即是制住老賊,他必不會認罪服輸。」

  元元上人高吟了一聲佛號道:「這卻是為何,視死如歸均是忠孝節義之士,似他如此心險詭詐之人,老衲不信他就不怕死。」

  閻鵬展淡淡一笑道:「巧言佞色,顛倒是非,當今武林中,鐵少川首屈一指,事無佐證,我等正派中人,焉能下手殺他,他若稱五臺山詐死之策,即是為了暗中查訪殺害虞冰全家兇手,豈奈我輩不容,堅欲置他於死地,我等又如何置喙。」

  青城掌門人威靈子道:「閻大俠斷臂之仇,足以殺之除害,焉能置人口實。」

  閻鵬展長歎一聲道:「當日閻某也曾前往虞冰隱處,亦是慢了一步,不能親眼目睹,但瓜李之下,實難避嫌,倘鐵少川堅謂武夷山追殺閻某系為了虞冰夫婦復仇,閻某何以自明。」

  群雄默默不語,但均震驚鐵少川心機委實陰險辣毒。

  閻鵬展微微一笑道:「如閻某所料不差,鐵少川逃出必不敢再在江湖中興風作浪,定逃往保安砦,翔兒,你由此秘道出去,追蹤老賊,慎防暗算,倘發現老賊行蹤,儘量拖延他的行程,切莫打草驚蛇,使為師等先他而至,從容佈署。」

  霍文翔立起身形迅即穿入秘穴中,他施展縮骨功將身軀縮矮,玉勾斜平指抓在手中,以靈彌前導。

  這—條秘徑蜿蜒曲折,約莫四五裡長,出口為一隱蔽壑穀,密嶂參天,林木森鬱,就在臨近,也難發現走動形跡。

  鐵少川能逃出狹矮秘徑,並非施展縮骨功而是軟骨術,捷逾猿猱,一面逃奔,一面留神身後有人追躡。

  他逃出秘徑,只覺涼風撲面,多日來緊張的心情為之一滌,但前塵往事使他痛心疾首,多年苦心經營廢於一旦,不由把霍文翔恨如芒刺在背。

  佛面人屠老練薑辣,料定群雄必不甘任其逃遁,霍文翔定在後追躡跟蹤,推測霍文翔便用犀利無匹的玉勾斜砍削通道。

  但凝耳傾聽之下,發覺秘室絲毫聲息俱無,不禁一怔,大

  感困惑,暗道:「為何閻老鬼竟任我從容逃脫,莫非他們成竹在胸,算計鐵某絕不能逃出他們掌握中,哼,我鐵少川誓必在江湖中再度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倘非如此,怎可顯得我佛面人屠的厲害。」

  濤聲稷稷,碧滿眉宇,這情景最啟人猛省,四顧一眼,喟然嘆息道:「我已是望七之年,能活多久尚未可知,以有限之年月,欲湔雪今日之恥,談何容易。」不禁興起返家與妻兒重聚之念,想著望了洞口一眼,欲將火藥炸毀洞口使石土擁塞,以免群雄追蹤。

  毒念方生,驀聞天際遙處忽傳來一聲長嘯,鳴回山谷,接著又生起應和嘯聲,此起彼落,暗道:「不好,必是群雄搜覓自己形跡,倘以火藥炸毀洞徑,豈非掩耳盜鈴,弄巧成拙。」遂身穿入林中。

  在他騰空縱離之際,洞口射出神獼小靈緊躡而去,之後霍文翔現出,施展八步趕蟬身法杳失蒼鬱林木內。

  綿陽地瀕涪江,市塵系榮,江上帆牆林立,人聲嘈雜,一艘篷舟中鑽出一個穿著天青紡衫,氣度不俗的富紳,年歲約莫在五旬往外,慢步登上扛岸石階穿入城門。

  街道兩道店肆林立,行人熙來攘往,那富紳逕向一家杏花春酒樓走去。

  那杏花春是綿陽首屈一指的酒樓,烹調久已膾炙人口,真可以說得是聞香下馬,知味停車,冠蓋雲集,賓主如歸。

  那富紳一登上酒樓,瀏目一望,暗道:「好生意,天色距晌午尚早,已上了八成座。」

  早有堂倌趨前看坐,富紳身一落座即微微一笑道:「你隨便送上幾樣拿手好菜及陳年爐紹兩斤,但麻辣糟雜卻不可少。」

  堂倌喏喏遵命退下。

  這時,樓下又登上一名面色臘黃中年江湖漢子,看年歲約在三十六七,身穿深藍寬大長衫,肩上斜搭著一柄長劍,劍鞘劍柄均用青色布帶纏繞包住,僅露出四色長穗。

  這漢子由堂倌引往富紳對面一副座頭人坐下。

  雖然這漢子面色臘黃,宛如患過一場大病模樣,卻目光炯熾,與堂倌點菜時說得一口正純川音,堂倌走去了,便目光一直眺望窗外。

  富紳不時望那漢子肩上長劍,理解不透為何以青布包裹劍身,但那漢子竟未覺察,待酒菜送上,只低首默默進食。

  須臾,堂倌匆匆走至富紳面前,哈腰笑道:「客官,有人托小的送上一封書信,面交客官。」

  富紳不禁面色一變,道:「書信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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