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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藏在台城一處墓塚之內,只有老朽能認出當年埋藏之處,必須設法帶出老朽。」喬延年面色嚴肅道:「最重要的,嚴公子不要認定伏建龍就是正兇,須利用伏建龍找出幕後的主使之人。」

  嚴曉星頷首道:「謹如老前輩所命。」說著目注喬延年良久,徐徐接道:「如果在下試為療治老前輩四肢得以複元,自可由老前輩找回先父遺物。」

  喬延年淒然一笑道:「絕無可能,嚴公子不必憐憫老朽。」

  嚴曉星道:「明晚在下當再來此試為醫治。」抱拳一揖,轉身走去,耳聞喬延年連連嘆息之聲。

  老僕已在深暗甬道遠處守候,目睹嚴曉星走來,即啟開壁堵,一言不發。

  嚴曉星只冷冷看他一眼,步入書房,天色將近破曉,即和衣假寐。

  一個更次後,天色已是大亮,忽聞門外總督朗朗大笑聲傳來道:「公子昨晚睡得安甜麼?」

  嚴曉星一躍而起,開了房門,只見總督滿面春風立在門外,身後緊隨著一錦衣武土,遂含笑道:「在下隨寓而安,睡得異常舒泰。」

  總督邁入房中,道:「賤內經公子診治後,自覺痛苦減輕甚多。」

  嚴曉星道:「夫人之疾雖可根治,但久病之身,須相當時日才能複元,在下今日傍晚再為夫人施以針灸之術,此刻在下意欲告辭。」

  總督詫道:「公子為何急於離開寒舍?」

  嚴曉星道:「在下今午已約定一位友人在雞鳴寺會晤。」

  總督含笑道:「公子既有事在身,我也不便堅留了,傍晚時分恭候公子大駕光臨。」

  嚴曉星告辭,總督送出宅門作別而去。

  嚴曉星回至鏢局後即與餘化鵬密商。

  突然,只見紐逢春勿勿進入,道:「鏢局外頻頻發現可疑人物窺伺。」

  嚴曉星霍地起立,道:「漕督府內武士中定有無極幫爪牙,在下正要他起疑,局主請依在下之言行事。」即呀咐備馬。

  一騎飛馳,沿玄武湖奔向台城。

  堤岸新柳,欣欣向榮,碧綠籠煙,六朝遺跡,表面敗塌不堪,唐韋莊詩雲:

  江雨霏霏江草齊

  六朝如夢鳥空啼

  無情最是台城柳

  依舊煙籠十裡堤

  嚴曉星在雞鳴寺後胭脂井旁下騎,徘徊其間,只見井已枯廢,四外古木陰森,蟄鳴四起,如話興亡,不勝唏噓,飄然慢步,繞登雞鳴寺山門。

  山門兩側有聯:「六朝勝跡,數許禪宗」。

  八個金字,不知何人手筆,雄渾蒼動,剛健有力。

  他逕入寺內,與知客僧匆匆數語後,登上寺內高聳入雲的豁蒙樓,樓上有聯:「龍戰初平且教河山盡還我,雞鳴不已重來風雨正懷人。」

  品味良久後,憑欄遠眺,棲霞山、玄武湖等水光山色,盡收眼底,不禁心曠神怡。

  驀聞身後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轉面望去,但見一面目陰森,瘦長漢子立在三丈開外。

  那瘦長漢子身著一襲藍袍,肩帶一柄外門兵刃三尖奪魂槊,目光炯炯懾人。

  嚴曉星冷冷說道:「朋友顯然是找在下而來?」

  瘦長漢子冷笑道:「不錯!」

  嚴曉星道:「但不知有何指教?」

  瘦長漢子道:「兄弟身在無極幫下,風聞少俠在此豁蒙樓上等候一位陸道玄。」

  嚴曉星哈哈一笑道:「貴幫耳目真靈,在下一舉一動無不知之,不錯,在下正是等陸道玄,但與貴教毫不相涉。」

  瘦長漢子沉聲道:「誰說無干,那陸道玄已為敝教所擒……」

  嚴曉星突放聲大笑道:「陸道玄怎會落在貴教手中,尊駕委實大言不慚,在下不信有此事。」

  瘦長漢子面色一變,道:「陸道玄就在寺外,煩請少俠一見。」

  嚴曉星面色一寒,道:「尊駕帶來不是一樣麼?」

  瘦長漢子不禁面色大變,察覺嚴曉星眼中神光懾人,令人不敢逼視,猶豫了一下,面向樓外大喝道:「將陸道玄推了上來。」

  樓板傳來腳步零亂聲,只見兩個黑衣帶刀大漢挾著一年約五旬老漢登上豁蒙樓。

  嚴曉星冷笑道:「他真是陸道玄麼?」

  老漢面無人色,渾身戰慄,囁嚅答道:「小的並非陸道玄,而是奉陸道玄所遣。」

  「什麼?」瘦長漢子面色一變,道:「你不是陸道玄?」

  老漢搖搖首,囁嚅苦笑道:「不由分說,叫小的如何辯白。」

  嚴曉星朗笑道:「無極幫有尊駕這等辦事之人,難怪貴幫到處碰壁,幾乎一蹶不振。」

  瘦長漢子滿面通紅,額角青筋看起,厲喝道:「陸道玄現在何處?」

  老漢答道:「小的並不識陸道玄,是陸道玄找上小的賞與二十兩紋銀,命小的攜帶書信送與雞鳴寺內豁蒙樓上嚴公子。」

  瘦長漢子道:「將信拿來。」

  嚴曉星冷笑道:「尊駕怎敢喧賓奪主。」

  瘦長漢子狂笑道:「此時此地倒容不得少俠了。」

  嚴曉星寒聲道:「看來,尊駕等是準備與在下動手了?」

  「不錯。」瘦長漢子向著黑衣大漢喝道:「押了下去!」

  突見眩目銀虹疾閃,兩聲啊呀驚叫,一雙黑衣大漢兵刃墜地,右臂沁出一線殷紅鮮血,踉蹌倒出兩步,噗咚摔地不起。

  瘦長漢子絲毫未曾發現嚴曉星是如何出劍的,心神一震,右手疾挽撤出肩後三尖奪魂槊,道:「風聞少俠武學奇詭不測,兄弟願領教高明。」右臂一振,幻起漫天槊影,勢如疾雨暴風,威勢駭人。

  嚴曉星輕笑一聲,長劍疾星,寒星一點飛出,指向瘦長漢子右手腕脈要穴,劍氣逼人。

  瘦長漢子大吃一驚,自知若不撤招,右臂勢必傷在嚴曉星劍下,身形瞬息飄開三尺。

  怎知嚴曉星劍勢宛如附骨之蛆,劍劍不離瘦長漢子右腕,不由心神猛凜,暗道:「怎麼他們還不及時趕來救援。」

  突然嚴曉星劍勢疾變,化為流螢萬點,瘦長漢子一襲藍袍頓被割成片片段段,隨風飄舞,胸前劃了兩道血槽。

  瘦長漢子長歎一聲,棄了手中奪魏槊,目露黯然神色,道:「兄弟十數年來未遇敵手,既然遭敗,生死悉憑少俠。」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尊駕落敗失之於自負托大,認此豁蒙樓四外密佈高手,在下武功再高,也無法逃出羅網之外,焉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貴幫伏樁一個也末能倖免……」

  「對!」樓外忽隨風傳來一聲清脆冷笑道:「你安排助拳之人亦被姑娘制住了,這樣豈不是拉平了麼?」

  香風送鼻,只見一條嬌俏的綠色身影疾閃掠入樓上,現出一身著綠衣緊身短裝少女,面如瓜子,皓齒明眸,櫻唇,豔麗美絕,惜眉舍濃煞,令人不敢逼視。

  嚴曉星不禁暗暗一驚,面色平靜略無駭異之容道:「如此說來,在下相約助拳之人均為姑娘所制了?」

  少女道:「你知道就好。」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在下自信與貴幫無怨無仇,究竟貴幫主目的何在,在下迄至此刻仍茫然不解。」

  少女道:「志在陸道玄。」

  嚴曉星道:「在下並非陸道玄。」

  「這個我知道。」少女冷冷一笑,接道:「但在你身上可找出陸道玄。」

  嚴曉星朗笑道:「這件事貴幫已鑄成大錯了,在下至今仍未見到陸道玄,不知他因何臨時改弦易轍,爽約未至。」

  少女冷冷一笑,目中神光如挾霜刃,注視了瘦長漢子一眼,道:「這老人是否就是陸道玄?」

  瘦長漢子神色一凜,答道:「據他自稱系奉陸道玄所遣,托交一封書信。」

  少女柳眉一皺,道:「書信何在?」

  「尚在老人身上。」

  少女忽身形奇快落在老漢身前,道:「書信拿來!」

  嚴曉星含笑道:「不用費神了,姑娘。」

  橫身一躍,阻在少女面前。

  那少女冷笑道:「你如要和姑娘動手,那你是自尋沒趣。」

  「未必!」嚴曉星道:「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綠衣少女面色一寒,道:「我叫柳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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