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絳闕虹飛 | 上頁 下頁
一三〇


  大凡男女之間,情愫一生,立為妒念所擾,恐第三者橫刀奪愛,何湘君雖慧心靈思,巾幗奇女,亦所難免。

  奚鳳嘯聰穎無比,那還聽不出弦外之音,苦笑道:「怎麼湘姐還不信小弟。」

  何湘君玉靨微紅,笑道:「天下那有坐懷不亂的魯男子,食色性也,嘯弟何能例外。」

  奚鳳嘯不禁苦笑了笑,道:「湘姐,小弟只有一句話要說,這話久理心底,始終未敢吐露,小弟愛的並非陸曼玲,而是你!」

  何湘君料不到奚鳳嘯如此單刀直入,毫無函蓄地示愛,不禁兩朵紅雲,湧上玉靨,螓首不由自主垂下,嬌羞不勝。

  只聽奚鳳嘯黯然嘆息道:「湘姐天人,小弟一介凡夫,何敢妄念,只望眼皮上供養終生,於願足矣。」

  何湘君忽抬面嬌嗔道:「你越來越油腔滑調了,無初見時老成持重。」

  奚鳳嘯赧然一笑道:「湘姐既至金陵,當知移墨珠傳聞。」

  何湘君道:「風聞移墨珠落在秦淮名妓女香玉手中,陸曼玲為此扮成翩翩少年書生,希冀在香玉手中誆取,怎奈棋差一著,為人捷足先登劫去。」

  「這是事實。」

  「但陸曼玲一計不成,二計再生,萬一劫珠人與陸曼玲沆瀣一氣,或結連理,愚姐所謀勢成泡影。」

  奚鳳嘯不禁失笑道:「倘真個陸曼玲言行如一,持有移墨珠並家室猶虛之年少英俊,將成附風佳客,除小弟外並無人可選。」

  何湘君星眸中不禁射出驚異之色,只見奚鳳嘯正色道:「如此益可明證小弟對陸曼玲未生邪念。」

  奚鳳嘯掌心一舒,赫然正是晶瑩滾轉的移墨珠。「原來你就是劫珠之人。」何湘君不由芳心內疚,暗道:「我幾乎錯怪了他。」盈盈一笑,又道:「你別誇口,我最擅風鑒,你命宮多魔,主患陰人,你雖不愛陸曼玲,她豈肯放過你。」

  春梅忽翩若驚鴻般疾閃入來,道:「小姐、公子,請去用飯。」

  她在門外偷聽多時,知何湘君怒火已消釋,才敢進入,斜睨了奚風嘯一眼,隱泛笑意。

  何湘君道:「嘯弟你先隨春梅至飯堂,我尚須理妝,稍時就來。」

  奚鳳嘯隨著春梅步入門外,方走出三步,他耳力敏銳,忽聞何湘君房內一個落足微聲,心知有異,忙戴上面具,示意春梅留著不動,反身掠入房內。

  抬目望去,只見一個蒙面瘦小老者,手臂持長,烏巾中射出兩道冷電眼神注視著何湘君,正是那在龍泉驛源遠客棧重傷何湘君的老賊。

  何湘君知蒙面老者武功已臻化境,暗自運功戒備,數日來她雖武功大有進曉,權衡之下,還是力有不敵,老賊掠入時,本當出聲呼喚奚鳳嘯,又恐老賊猝施毒手,反為弄巧成拙,此時一見奚鳳嘯轉回室中,不禁心下略寬。

  蒙面老賊如同未曾目睹奚鳳嘯模樣,橫身踱步,道:「何姑娘別來無恙?」

  「你究竟是何來歷,欲有何求?」

  蒙面老者陰陰一笑道:「還是有一句老話,老朽請姑娘同行會晤一人,那時老朽來歷姑娘自然明白。」

  何湘君冷笑道:「那人是准?」

  「自然是姑娘極願一見之人。」

  「我不允又待如何?」

  「只怕姑娘比次無法倖免。」

  奚鳳嘯不禁怒哼一聲,身形甫待移動。

  只聽蒙面老者大喝道:「站住!」

  聲震如雷,屋瓦震撼,塵落如雨。

  蒙面老者喝時左掌飛拍而出,掌影指鋒罩襲何湘君而去,詭奧無比。

  奚鳳嘯聞得喝聲入耳,不但未曾懾住,反疾如流星射出,兩指一駢,點向蒙面老者身後「精促」穴道。

  蒙面老者自恃玄功護體,心正暗笑:「你這是找死。」

  驀感奚鳳嘯指風如劍,觸膚如割,不禁大駭,知容指力點上,輕則功力全廢,重則殞命,掌勢已罩及何湘君,顧自要緊,硬撤右臂,步法奇幻挪開兩步,右掌趁勢橫揮了出去。

  誰知奚鳳嘯指式如同附骨之蛆般緊迫攻來,一縷如刃暗勁竟戮向蒙面老者掌心。

  招式之快,奇詭曠絕,蒙面老者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右掌回撤,左手倏攻,電掣雷奔攻出了五招。

  蒙面老者料不到奚鳳嘯卻是生平最為辣手勁敵,知一時托大錯失良機,不禁怒火高湧,施展辛辣奇奧手法拆解逼攻。

  兩人均是一身奇學,敵手猛拚,所展招式無一不是罕見罕睹的奇招。

  蒙面老者姜老彌辣,火候純青,奚鳳嘯有九次差點傷在蒙面老者手下,幸奚鳳嘯應變奇快,招式怪異才能化險如夷。

  何湘君退至壁角,凝注雙方殊死惡拚,擔憂奚鳳嘯不敵,兩人招式勢若奔雷,身法奇快,不容旁人有插手餘隙,她猛一橫心,暗道:「嘯弟若呈敗象,自己即犯險一擊出手,最多兩敗俱傷。」

  奚鳳嘯此時已知對方功力火候無不強過自己,更發現對方武學博雜異常,除各大門派不傳之秘外,尚有罕凶奇奧迅快的手法。

  於是,他一面運掌搶攻,一面默記對方武功變化,忖思拆解之策。

  足足苦鬥了一盞茶時分,奚鳳嘯只覺胸頭氣血逆翻,知耗真力太過,暗道:「若不取險,必喪命在老賊掌下。」手法疾變,展露出三元秘笈內「顛倒陰陽手法」,「混沌初開」,「周逆運」,三招快攻。

  果然,蒙面老者被逼得手忙腳亂,冷哼一聲,仰腰疾射出窗外而去。

  奚鳳嘯如影隨形射出,身在半空,目睹蒙面老者身形堪欲占地,右手急挽肩後碧虹劍脫手擲出。

  他用出劍術絕乘馭手法,存心制蒙面老者死命,以除後患。

  蒙面老者目睹一道碧虹劍,挾著森森劍氣驚天襲下,不禁膽寒,右足沾地身軀往外—滾,雖倖免劍下喪身之罹,但劍芒餘威擾掃過左股?劃開—道三分深淺的口子,血湧如注。

  這蒙面老者雖在危中,但仍臨危不亂,發覺奚鳳嘯乃是擲劍而出,他不信奚鳳嘯身負馭劍絕乘武學,認為奚鳳嘯犯險一試,遂身形疾翻,右臂疾探,五指如電向碧虹劍攫去。

  那知碧虹劍就在他五指堪堪抓及時,忽發呈溜翠蛇般滑出他那五指之下,望回飛去,重又握在奚鳳嘯手中。

  蒙面老者不覺心神猛震,一鶴沖天拔起五丈高下,身形一平,穿空遁去。

  此時何湘君已掠出窗外,見狀心中大喜,但轉目望去,不由花容失色。

  原來奚鳳嘯握住碧虹劍後,忽感頭目一陣暈眩,面色蒼白如紙,身形搖了兩搖,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仰面倒地。

  何湘君忙顫聲驚呼道:「嘯弟,醒醒……」

  一連數聲,奚鳳嘯仍昏暈未曾醒來,何湘君急得連呼春梅。

  春梅身如驚鴻掠出庵來,急沉落地,見狀面色大變,道:「老賊逃走了麼?奚公子傷勢如何?」

  何湘君道:「春梅,你快幫我扶起嘯弟回屋施救。」

  兩女小心翼翼抬起奚鳳嘯走入庵去,將奚鳳嘯平擺在榻上。

  何湘君纖指一扶奚鳳嘯脈象,不禁花容失色,淚珠盈眶,道:「看來,非『雪參丹』不可了。」

  「什麼?」春梅詫道:「雪參丹對小姐成敗甚大,再說奚公子聞知定負疚終生,婢子之見,奚公子只是真元耗損過巨,氣血逆竄岔入經脈,小姐用「度氣回元」,及推拿手法將逆氣導歸主經使之醒轉,奚公子必有自救之策。」

  何湘君聞言不禁玉靨羞紅,面有為難之色。

  春梅道:「事到如今,小姐何須避嫌……」

  何湘君忽道:「春梅,我待你如何?」星眸中露出一種有所冀求之色。

  春梅本慧黠無音,那有聽不出何湘君弦外之音,搖手道:「小姐待婢子恩重如山,不過此事婢子萬不能越俎代皰,事不宜遲,此地不可久留,以防萬一老賊捲土重來,婢子發現此庵之東,有一深邃澗谷,穀底隱藏一座洞穴,不如借此暫棲。」

  何湘君此時沒了主意,抱起奚鳳嘯隨著春梅往庵外飛掠而去。

  她們一走,果然蒙面老者重來庵內,發現地面留下一灘血跡,猶豫一下,又撲入庵中。

  突然,一聲驚天大震響起,尼庵震得四分五裂,沙石揚空彌漫中冒起一條身形,穿空飛去,轉瞬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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