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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昏君尚在彌留,潞王爺立等楊大人商計。」

  可歎楊問樵死到臨頭猶不自知,到達偏殿外丹墀下禦道內,只見當朝一二品文武官員均列班在道側,宰輔閣老,六部尚書,王侯將伯都面色凝肅,不禁一怔,暗道:「自己把守著宮門外,羽林軍圍繞如鐵桶般,不准出入,他們從何處入宮?」

  但仔細一望,發現文武官員朝班裡,每隔三四丈外必有一帶刀侍衛站立其中,面色泠肅,其中一些乃潞王率來之侍衛,不由心中大定。

  忽見丹墀上一名大內侍衛快步如風朝自己走來,和領自己晉見潞王密語一陣,快步走回。

  那年逾半百的侍衛轉面向楊問樵低聲笑道:「皇上尚未龍馭歸天,召請王爺有所囑咐,所以王爺又去皇上處。反正大事已定,毋庸憂慮,楊大人不如且在朝班內與同僚閒聊,老朽侯芳,尚有事要辦,容再相見。」言罷抱拳略拱,轉身往偏殿內走去。

  楊問樵心內多少有疑慮,也無法查問清楚,只得在朝班上一站,與宰輔六部尚書站在一處。

  兵部尚書何禮低聲道:「楊大人,聽說你親率羽林軍把守宮禁,怎麼容呼延罕手下凶徒侵入?積屍如山,儲君已死,皇上也差不多了。楊大人罪不容過,眼看大禍臨頭,為何楊大人一點也不憂慮?」

  楊問樵聞言暗暗冷笑,躬身答道:「凶徒侵入下官立即發覺,怎奈潞王有旨,說侵入凶徒卻是高來高去武林人物,有大內高手及王爺帶來的護衛禦敵綽綽有餘,羽林軍人多無濟於事,嚴令不容漏網之魚,下官遵旨行事,何罪之有?」

  兵部尚書何禮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繼又用憫惻眼光望了楊問樵一眼,低喟嘆息出聲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楊問樵不禁心神猛凜,詫道:「何大人之言是何所指?」

  何禮道:「你是聰明人,何必多問?」

  楊問樵不由自主地脊骨上冒升一縷奇寒,面色慘變道:「何大人都知道了麼?」

  「不知道,是本部堂入宮之際,無意聽到一雙潞王護衛說話,說是新王登基,第一要殺的就是你楊大人,本部堂心內暗暗納罕,忖思楊大人平時如非得罪了潞王,便是所知潞王隱秘太多,潞王蓄養武士,儼然宛若小朝廷,久懷異志,鎮北侯早有疑慮,無奈皇上手足情深,鎮北侯為疏不問親,一直都沒有在皇上面前提起……」

  話尚未了,只見侯芳匆匆又走了過來,兵部尚書何禮倏然止口不語,別面與掌輔敘話。

  但見侯芳面色冷肅,向楊問樵道:「潞王千歲有命,請楊大人去見一人,侯某領路,請!」

  楊問樵欲得詢問去見何人,侯芳業已轉身走去,只得暗暗惶恐追隨侯芳之後,亦步亦趨。

  皇宮大內遼闊,殿宇接榭間太監宮娥來往匆匆,楊問樵發現他們個個面無笑容,冷肅沉重,侯芳邁步如飛,所去的路徑竟是冷宮。

  楊問樵不禁心內發毛,似欲發問卻不敢出聲。

  冷宮內一間密閉小室坐定兩個勁裝捷服中年江湖人物,愁眉苦臉相互談話,見侯芳帶著楊問樵進入,嘎然止口,立起稱呼侯芳一聲「侯大人!」

  侯芳搖首一笑,道:「老朽恐救不了你們。」言畢轉身退出,拉合鐵門,接著起了落鎖聲。

  楊問樵滿頭霧水,只覺並不認識這兩人。

  其中一身裁魁梧的濃須大漢注視楊問樵道:「楊大人雖不識我們,我們卻識得楊大人。」

  楊問樵不禁一怔,詫道:「兩位是……」

  「我等都是潞王千歲所遣,喬裝番酋呼延罕派來的刺客。」

  「兩位為何落得這般模樣?」

  「楊大人有所不知,我等共是數十人,在鎮北侯離京起程之際,逐個換裝大內侍衛服飾潛入皇宮,奉命潛匿隱秘去處,必須守候鎮北侯隨身四異請離後,不得脫身,豈料我等藏身處卻是通往宮外一條秘徑……」

  「秘徑?」楊問樵失聲詫道:「怎麼楊某不知?」

  另一人陰惻惻冷笑道:「楊大人如何知道,此乃鎮北侯與皇上有事相商時出入之徑,我等正要脫去大內侍衛現身行刺之際,不料卻遇上真正大內侍衛領著丞相六部尚書一品大員入宮,力竭成擒……」

  楊問樵至此才恍然大悟,為何自己統率羽林軍把守九城,不准出入,怎麼宰輔及文武一員大員竟能先他入宮之故,又忙問道:「兩位未曾說出是潞王所遣麼?」

  「食人之祿,當忠人之事,我等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豈料竟被兵部尚書何禮認出我等乃潞王府中之人。」

  「他如何認出?」

  「楊大人記否去年仲春王妃壽誕之期,何大人奉了欽命出京督辦軍需,順道選了一份壽禮恭賀千秋,潞王親自延見,命我等收下壽禮,哪知這何禮竟有過目不忘之能,非但認出,連我等姓名均未曾遺忘。」

  楊問樵不禁面如死灰道:「楊某難道也被他們識破了麼?」

  濃眉繞須漢子長歎一聲道:「大人統率羽林軍把守九城嚴禁出入,不言而知大人系奉了潞王之命,這叫做狡兔死,走狗烹,殺人滅口。」

  楊問樵顫聲問道:「如今大事已成,新王即將登基……」

  漢子淒涼一笑道:「新王如不將我等賜死,鎮北侯返京有何話語答對。」

  楊問樵宛如雷轟電擊,眼中金花亂湧,呆若木雞……

  潞王事敗之日,五行院外亦風雲日急,金塔寺天象活佛前些時數次驅門下攻入五行院,卻屢戰屢敗,鍛羽而退,非武功不如人,均罹不解奇毒慘死。

  常鴻年那邊亦是一般。

  武林黑白兩道,三山五嶽耆宿高手雲集,他們雖與天象活佛及常鴻年等不相為謀,卻目的相同,但採取觀望之策,不作無謂犧牲。

  令人更驚異的是草莽江湖竟出奇的平靜無波,不知有什麼無形的巨大力量壓制著,雙燕堡長沙金府擁翠山莊、桂林澄波鄧府雖奉梁丘皇之命侵襲各大門派,但只是騷擾性質,最近不是偃旗息鼓,便是銷聲匿跡。

  搜魂閻羅匡散受盡了艱辛方始到達了五行院外一座紅鶴嶺上,途中屢屢遭受狙擊,仗著一身驚人武功敗退來敵。

  紅鶴嶺若在仲秋時分,滿山紅楓如火,遠遠望去,酷肖展翅紅鶴,如今禿幹凋殘,盡卻在如銀積雪覆蓋之下,不勝淒涼。

  匡散忽聞一聲清朗笑聲傳來道:「閣下別來無恙?」

  不言而知那是韓仲屏語聲,循聲望去,只見韓仲屏疾行似箭飛掠而至。

  匡散一見韓仲屏不禁欣然色喜道:「韓老弟,你來到五行院外有多久了?」

  「比閣下早到五天。」韓仲屏目光凝注在匡散臉上。淡淡一笑道:「在下原以為再也無法與你匡閻羅再見面了!但欣見閣下仍然活著。」

  匡散道:「老朽幾次死裡逃生乃上蒼庇佑,途中頻遭狙擊,對手之強,生平僅見,只恨他們暗中侵襲,不敢明目張膽公然挑戰。」

  韓仲屏笑道:「他們如敢,那不是死定了?」

  匡散亦笑了一笑,道:「老弟到此五日,形勢如何可否為老朽一說?」

  韓仲屏搖首苦笑道:「戰況激烈,傷亡慘重,五行院外所安多處暗樁,連日來已被攻破大半,但,但雙方卻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尤其是西域金塔寺幾乎全軍覆沒。」

  匡散不由神色微變。

  韓仲屏道:「更可歎的是受閣下鬼王令趕來的人手亦畏不解奇毒,無功而退。」

  匡散更感震驚,道:「老朽不信。五行院真是龍潭虎穴麼?是否梁丘皇自己出手?」

  「雖非龍潭虎穴,卻相差無幾,死者均傷在奇毒暗器之下,非武功不如人之過。」韓仲屏嘆息一聲道:「閣下不信,我韓仲屏可領閣下至一處瞧瞧便知所言不假。山外黑白兩道群雄,攻入五行院方向不止一處,卻並未聽說有見過梁丘皇親自露面出手之人。」

  「梁丘皇龜縮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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