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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第三十二章 圖窮匕現

  原來匡散四十年前已悔悟前非,自覺雙手血腥,長此沉淪下去終久會導致身敗名裂,遂決心歸隱,其時匡散才不過望四之年,與一農戶人家少女結縭,擇一山明水秀僻靜之處住下,犁田荷耕,倒也逍遙自在。

  四十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漫長歲月,已兒孫滿堂,孫女二人,僅一愛孫最幼僅十六歲,酷嗜習武,但不知其祖父匡散身蘊曠奇武學,成天溜達出外尋求武師習藝,學成一些花拳繡腿。

  匡散暗暗憂慮,屢屢勸誡,又不便明言自己當年乃一世之雄,其孫只當春風過耳。

  韓仲屏聽到此處,接道:「看來令孫是一練武人材,何不自動由閣下親授,紮好根基,免得誤入歧途。」

  匡散苦笑一聲道:「老朽這是長話短說,結縭後共有三子一女,俱已成親自立門戶,所言兒孫為其父帶往縣城,其父於縣城開一家木行,饒有資財。命孫兒攻書就讀,但他就是厭惡文課,仗著其母溺愛,其父因買賣之故不常在家,疏於管教。更天高皇帝遠,老朽管他不著,成天在外滋生事非,一天老朽家居忽聞訊孽孫狎游冶玩與人爭風吃醋揮拳打死一人被捕問成死罪解赴省城,苦主乃朝中顯宦……」

  韓仲屏淡淡一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千古不移之理。」

  匡散苦笑道:「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孽孫殺了人當然要償命,但禍事卻接踵而來,老朽聞得孫兒噩訊後一天,即有官府六扇門高手多人黑夜之間摸進老朽居處,並直喚老朽真名……」

  韓仲屏詫道:「如此說來,閣下早經官府摸清底細了?」

  匡散嘆息道:「來人是潞王府一等大內侍衛,他勸說老朽不要抗拒圖逃,因事情還有轉圜餘地,否則惹下了滅門大禍,除了老朽夫妻外,兒媳滿門均系入囹圄……」

  韓仲屏聞言不勝駭異道:「閣下想是早被算計了。」

  「不錯。」匡散道:「老朽孽孫除了殺人之罪,還捏造了交結西域叛徒顛覆罪名,禍延九族,其罪滔天,那位大內高手勸老朽去潞王府一趟,只要應允戴罪之功,立即釋放家人決不食言,不然潞王可就地誅戮……」

  「閣下答應了?」

  「老朽能不應允麼?」匡散怒道:「忍字頭上一把刀,依著老朽當年性情,誅戮他們易如反掌,他也看准了這點,老朽定顧念家人,投鼠忌器,不敢動手!」

  「就這樣閣下便上鈎了。」

  匡散也不理會韓仲屏冷嘲熱諷,接道:「老朽去見了潞王爺,潞王待老朽如上賓,只提了一個要求為他取得佛門三寶,老朽倘應允,立即釋放家人並予開釋,老朽自忖就木之年,就算為了三寶自取殺身之禍,也死可瞑目。」

  「閣下家人釋放了麼?」

  「當然釋放了,唯孽孫交當地官府嚴加管束,潞王大擺盛宴款待老朽,不料酒中竟放了千日醉,老朽在沉醉中服下一杯解酒藥,內有鎖神散,韓老弟明眼察知便是鎖神藥物聚結在『太陰』穴內之故。」

  韓仲屏頷首道:「若無解藥,體內奇熱如焚,血脈賁張,神智喪失,形同瘋狂,聲嘶力竭,經絡寸斷,七竅噴血而死。」

  匡散苦笑了笑道:「潞王說恐老朽食言,不得已而為之,只須佛門三寶取到定賜解藥,這是全部實情,老弟總該相信了吧?」

  韓仲屏略一沉吟道:「潞王為何須取得佛門三寶咧?」

  匡散道:「老朽也曾問過,潞王責老朽不要知道得太多了,有害無益。」

  韓仲屏道:「如在下猜測不錯,其中內情並不如閣下所言如此簡單,但與在下無關,閣下相信潞王爺所說只要為他取得佛門三寶,立賜鎖神散解藥麼?」

  匡散笑道:「老朽已存下藺相如完璧歸趙決心,與佛門三寶同歸於盡,目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韓仲屏道:「好,閣下有此心意,定獲蒼天庇佑,在下先行一步,告辭!」

  匡散詫道:「為何不與同行?」

  韓仲屏道:「在下已是眾矢之的,彼此一般,不如分途暗中相互策應。」

  臨行之際,韓仲屏囑咐搜魂閻羅匡散此去邛峽五行院,途中儘量避免暴露行蹤,除非在萬不得已時方予出手,到達五行院附近之際他自會與匡散聯繫。

  兩匹駛騎在大風雪中奔往燕京城而去。

  積雪盈尺,蒼穹灰茫茫地如同晦暮,鵝掌般雪片在狂風嘯掠中無休無止的飛落。

  馬,如非千里好馬,在這冰天雪地中不要說是賓士如風,簡直是寸步難行,騎上人更是騎術精湛,雙手握緊疆繩,伏在馬背上似是懸空驅策,賓士如箭。

  那兩騎上人一身皮襖皮褲,頭戴皮風帽,只露出雙眼,分辨不出是老是少。

  距宛平縣幾十裡地,雪野茫茫兩騎更自風馳電掣,前路忽隨風傳來一聲大喝道:「停住!」

  忽從雪地中紛紛躍出十數條人影,他們都身穿一身白衣勁裝,襪履風帽均是與雪同色,難怪無法察見。

  一雙騎上人猛地雙手一勒,馬匹倏然前蹄高揚,阻住前奔之勢,發出希聿聿長嘶,騎上人陡地拔起六七丈高下,身如輪轉,同地落在十余白衣人相距不遠,左之騎上人大喝道:「你等是何來歷?膽敢攔阻老朽兄弟去路。」

  十余白衣人驚於一雙騎上人巧妙的身法,不言而知這兩人武功已臻化境,其中一人跨前兩步,抱拳一拱道:「我等是九城兵馬楊大人屬下,在此相候……」話聲突止,轉問道:「二位是……」

  「原來是楊大人所遣,失敬失敬。老朽兩人乃潞王爺專摺密使,趕路要緊,請勿阻攔。」

  那人不禁失驚道:「在下馬寧,就是奉了楊大人之命在此守候潞王千歲所遣一位周先生,怎麼……」

  「各有所遣,咱們千歲行事一向慎重,相互不知。」

  馬寧哦了一聲道:「兩位是否有信物?還請過目。」

  叭的一聲,馬寧頰上挨了一記火辣辣重地,對方冷笑一聲道:「馬朋友,老朽怎知你等真是楊大人所遣,未必不是鎮北候手下的狗爪子,阻延老朽二人行程,誤了大事。嘿嘿,你等身受之慘,誰也保不住你們。」

  馬甯平時狐假虎威已慣,忘記顯示真正身份,不由心神一凜,知這耳光算是白挨,忙取出九城兵馬司令箭。

  騎上人接過反覆檢視了一眼,點點頭表示不假,亦從懷中取出潞王府信符。

  這自然是真的了,馬寧什麼話也不敢說。

  一雙騎上人陡的淩空拔起,忽在半空中一個盤旋,馬寧十數人猛感一片無形潛動疾壓罩下,心知不妙,但已來不及,只覺眼前一黑,紛紛倒地暈死過去。

  一雙騎上人正是丐幫耆宿天地辛鐵涵、薛海濤。

  雪野中忽湧現丐幫弟子多人,將馬寧等挾起如風離去。

  辛鐵涵、薛海濤仍自縱騎奔向京城。

  鎮北侯準備明晨離京,已摒擋就緒,正在內室與家人閒話家常,忽見一老僕趨入與鎮北侯密語數句,鎮北侯立時隨著老僕前往園中一座牙簷雕梁高閣而去。

  辛鐵涵、薛海濤仍是風帽遮住面目,端坐椅上,目睹鎮北侯入來,雙雙起立笑道:「侯爺金安。」

  鎮北侯聞聲亦知二人是誰,不由虎目泛吐欣喜之色,宏聲大笑道:「本爵猜測是兩位前輩,不料果然,接昔屬奉飛訊,蒙鼎力襄助,釜底抽薪,使番酋呼延罕後援無繼,才俯首請降,兩位居功不小。」

  辛鐵涵遜笑道:「侯爺國家棟樑,小野草民綿薄之力何敢言功,不過……」語聲壓低稟知密情。

  鎮北侯面色大變,虎目威棱逼射,詫道:「潞王幾時可到京城?」

  「今天薄暮時分。」

  鎮北侯搖首嘆息道:「想不到潞王乃當今皇上同胞手足,居然心懷叵測謀篡,移禍本爵,即使本爵立即奏明皇上,皇上亦不會採信,反起疑慮,必須證據確實。」

  辛鐵涵道:「老朽來前與同道商得一計,必可使潞王圖窮匕現。」

  鎮北侯道:「本爵洗耳恭聽。」

  辛鐵涵如此這般詳敘妙計。

  鎮北侯大喜道:「果然好計,本爵立即進宮面聖。」

  天地二老告辭。

  宮內傳旨命九城兵馬司楊問樵晉見。

  只見楊問樵走出宮內,一臉疑詫之色,同僚見狀詢問其故。

  楊問樵微微一笑道:「潞王今日傍晚可抵達京城,聖上命下官迎接護送入宮,天寒地凍,聖上不欲驚動朝臣,故有此安排。」

  「潞王千歲何事入京?」

  「邊塞大捷,入京朝賀。再與鎮北侯爺餞行,下官以為潞王何必多此一舉。」說著匆匆揖別回得府去詢問馬寧等人可曾返回。

  答稱無有。楊問樵不禁一怔,忽見一小吏即趨身前,捧著一封密緘遞向自己。目光望去,只見封函上有一花紋圖記,知是潞王密函,忙接過拆閱,口中急急吩咐下去調集三千羽林軍隨其出城迎接潞王。

  楊問樵看完信後付之火焚,暗道:「難怪馬寧未曾返府,原來潞王爺已改弦易轍。」立即出府登騎趕往銜校場。

  一至校場,竟是百官雲集,自請隨往迎接潞王,雖然聖上有命不准驚動文武百官。但有的官職比楊問樵來得高,楊問樵自無話說,卻托言先行趕往驛館,文武百官與羽林軍隨行。

  當然,潞王並不需下榻驛館,卻一應接待事宜必須由驛丞預作安排以免失儀,更重要的就是會見潞王專摺密使。

  楊問樵一騎獨自趕往驛館,驛丞早得知訊信,一應事宜均已妥善。

  潞王專摺密使竟非天地二老,已易為五旬上下長須老者,一見楊問樵即道:「時刻無多,不必客套寒喧,王旨命馬甯與王府護衛高手在途中分九處狙擊鎮北侯,務必狙殺,不能失手,命楊大人明晚二更時分關閉九城,大事可成。」

  楊問樵道:「皇上有鎮北侯隨身四異保駕,只恐無法輕易得手,弄巧成拙。」

  「計出萬全,楊大人只依照王旨行事就是。」言畢,身形迅快如電閃出屋外。

  這時,文武百官與羽林軍已到達館外,繼接飛報潞王千歲王駕一行相距僅五裡之遙,忙列隊恭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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